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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wen) | 張(zhang)鵬(peng)

編(bian)輯(ji) | 黎(li)詩(shi)韻(yun)

原(yuan)文標(biao)題(ti)丨(shu)对话金山办公 CEO 章庆元：依(yi)托(tuo)大模型，重寫(xie) WPS 的使(shi)命

来源(yuan)丨極(ji)客(ke)公園(yuan)

圖(tu)片(pian)来源：由(you)無(wu)界(jie) AI工(gong)具(ju)生(sheng)成(cheng)

壹(yi)家(jia) SaaS 软件公司(si)，正(zheng)處(chu)在(zai)大模型範(fan)式(shi)革命的前(qian)沿(yan)，包(bao)括(kuo)它(ta)在內(nei)的软件公司最(zui)終(zhong)都(dou)有(you)被(bei)大模型替(ti)代(dai)的可(ke)能(neng)。而(er)它擡(tai)頭(tou)一看(kan)，自(zi)己(ji)追(zhui)趕(gan)了(le)數(shu)十(shi)年(nian)的对手(shou)微(wei)软，正猛(meng)然(ran)成為(wei)大模型時(shi)代的最大「贏(ying)家」。後(hou)者(zhe)用(yong) 100 億(yi)美(mei)元投(tou)資(zi)了 OpenAI，並(bing)用大模型技(ji)術(shu)重塑(su)了软件和(he)雲(yun)。接(jie)下(xia)来該(gai)怎(zen)麽(me)办？這(zhe)就(jiu)是(shi)金山办公要(yao)面(mian)臨(lin)的現(xian)實(shi)。

作(zuo)为一家 35 年歷(li)史(shi)的办公软件公司，金山办公走(zou)過(guo)個(ge)人(ren)電(dian)腦(nao)时代、PC 和移(yi)動(dong)互聯(lian)網(wang)时代、云和協(xie)作时代。其(qi)旗(qi)下 WPS 是國(guo)内最接近(jin)微软 Office 的產(chan)品(pin)，至(zhi)今(jin)仍(reng)每(mei)个月(yue)服(fu)務(wu)近 6 亿用戶(hu)設(she)備(bei)。而面对剛(gang)刚湧(yong)现的大模型时代，它的轉(zhuan)身(shen)依舊(jiu)迅(xun)捷(jie)、果(guo)斷(duan)。今年初(chu)，金山办公決(jue)定徹(che)底(di)調(tiao)转公司船(chuan)头，转型 AI，凡(fan)是跟(gen) AI 无關(guan)的業(ye)务都要砍(kan)掉(diao)。

它也(ye)率(lv)先(xian)拿(na)到(dao)了成果。4 月，它推(tui)出(chu)「WPS AI」，这是国内协同(tong)办公賽(sai)道(dao)首(shou)个類(lei) ChatGPT 式應(ying)用。

我(wo)对这家公司的处境(jing)與(yu)思(si)考(kao)非(fei)常(chang)好(hao)奇(qi)，作为一家 SaaS 软件公司，它如(ru)何(he)看待(dai)自己在大模型时代的命運(yun)？如何看待自己跟微软三(san)十幾(ji)年膠(jiao)著(zhe)的競(jing)爭(zheng)？以(yi)及(ji)作为一家资历如此(ci)久(jiu)的公司、它如何在組(zu)織(zhi)上(shang)能这么快(kuai)地(di)完(wan)成 AI 转型？不(bu)久前，我跟金山办公 CEO 章庆元有了一次(ci)訪(fang)談(tan)。

章庆元 2000 年加(jia)入(ru)金山软件，或(huo)許(xu)正是程(cheng)序(xu)員(yuan)出身，他(ta)更(geng)敏(min)銳(rui)地意(yi)識(shi)到了这次技术革命会带来的深(shen)遠(yuan)影(ying)響(xiang)、并迫(po)切(qie)想(xiang)抓(zhua)住(zhu)它。「當(dang)我看到 AI 自己能写程序的时候(hou)，我知(zhi)道这个世(shi)界完全(quan)變(bian)了。」他說(shuo)。而更重要的是，过去(qu)金山办公緊(jin)跟每波(bo)技术浪(lang)潮(chao)的基(ji)因(yin)，才(cai)讓(rang)它有这么久的生命力(li)、这么快的反(fan)应动作。

有趣(qu)的是，当行(xing)业都在用「軍(jun)备竞赛」的姿(zi)態(tai)去做(zuo)大模型，金山办公卻(que)避(bi)開(kai)了这種(zhong)「熱(re)鬧(nao)」。它選(xuan)擇(ze)跟大模型公司合(he)作，先專(zhuan)註(zhu)自身业务、做好应用層(ceng)。

而关於(yu) SaaS 软件的命运，章庆元说，大模型將(jiang)彻底顛(dian)覆(fu)其用户交互，簡(jian)而言(yan)之(zhi)，软件不再(zai)「難(nan)用」；关于竞争，他说大模型有望(wang)「統(tong)禦(yu)」所(suo)有软件公司，大家的出路(lu)是更好地理(li)解(jie)大模型、提(ti)供(gong)更好的产品、并为 AI 提供更好的接口(kou)；关于组织力，他说在大模型时代，哪(na)家公司能率先改(gai)变自己的组织架(jia)構(gou)和思維(wei)方(fang)式，誰(shui)就能先活(huo)下来、甚(shen)至勝(sheng)出。

金山办公的故(gu)事(shi)，无論(lun)是对 SaaS 软件行业、還(hai)是对于想擁(yong)抱(bao)大模型时代的創(chuang)业公司来说，都是有啟(qi)發(fa)的。

35 年过去，技术浪潮更疊(die)(die)、时代鬥(dou)转星(xing)移，金山办公依旧面对着強(qiang)大的微软、依旧希(xi)望躋(ji)身下一个热氣(qi)騰(teng)腾的时代。

以下是与金山办公 CEO 章庆元的对话：

大模型带来的交互革命，会重新定义软件

张鹏：感(gan)覺(jiao)金山办公这次面对 AI 浪潮响应的速(su)度(du)非常快，这么迅速推出 WPS AI，妳(ni)們(men)内部(bu)的决策(ce)过程是怎樣(yang)的？

章庆元：金山办公过去几年一直(zhi)在做 AI，只(zhi)不过是用傳(chuan)统的小(xiao)模型在做。我们几年前就定下了五(wu)个詞(ci)的产品戰(zhan)略(lve)，「多(duo)屏(ping)、云、内容(rong)、AI 和协作」。不过去年接近年底的时候，我们得(de)出一个結(jie)论，AI 的路已(yi)經(jing)走到盡(jin)头了，沒(mei)啥(sha)好搞(gao)的。因为技术也就这样子(zi)，AI 一點(dian)也不「聰(cong)明(ming)」。

然后，特(te)別(bie)戲(xi)劇(ju)化(hua)的事情(qing)发生了。我们刚做完这个總(zong)结，GPT3.5 出现了。我们才知道它的能力有多么强大。当一个 AI 自己能写程序的时候，这个世界完全变了，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到来。我们感觉，这将比(bi)金山办公历史上经历的所有技术变革都更猛烈(lie)、更有颠覆性(xing)。作为软件公司，我们必(bi)須(xu)積(ji)极拥抱，否(fou)則(ze)一定会被淘(tao)汰(tai)掉。

张鹏：具體(ti)来说，你觉得大模型的范式革命到底会怎么颠覆整(zheng)个软件行业？

章庆元：首先，它会給(gei)用户交互带来革命性、颠覆性的变化。过去，软件行业常说「二(er)八(ba)理论」，80% 的人只用了 20% 的功(gong)能。因为办公软件很(hen)復(fu)雜(za)，用户需(xu)要努(nu)力學(xue)習(xi)才能使用它。

但(dan)今天(tian)，大模型有思维鏈(lian) CoT（Chain-of-Throught，用于邏(luo)辑思考）的能力、Codex（编程語(yu)言預(yu)訓(xun)練(lian)模型，可以幫(bang)程序员生成代碼(ma)）的能力。它可以把(ba)用户的一句(ju)话，直接变成代码的调用、再滿(man)足(zu)需求(qiu)。这導(dao)致(zhi)用户交互完全变了。

张鹏：可不可以理解说，过去软件的底层功能很强大，但怎么跟用户交互是很大的問(wen)题。而今天，我们不需要去做用户交互了，因为 AI 可以直接理解用户需求，并调用功能、解决问题？

章庆元：对，比如当你要分(fen)析(xi)華(hua)南(nan)區(qu)某(mou)一个商(shang)品的銷(xiao)售(shou)排(pai)名(ming)情況(kuang)，你不用再去学习数據(ju)透(tou)視(shi)表(biao)，而是直接跟機(ji)器(qi)说需求，它就会自动帮你调用工具、展(zhan)示(shi)结果。未(wei)来，UI（User Interface，用户交互）这个词甚至就没有了。

我们不再需要研(yan)究(jiu)界面怎么布(bu)置(zhi)、某些(xie)点線(xian)怎么擺(bai)放(fang)。我们只需要管(guan)好产品的底层功能、并将这些功能的 API（应用程序编程接口）做好，让 AI 能通(tong)过 API 调用它们、就能满足用户的各(ge)种需求。

包括我们公司过去做文檔(dang)掃(sao)描(miao)、图像(xiang)识别，一直都是用传统的 AI 方法(fa)来在做，很辛(xin)苦(ku)。但今天你会发现，这个技术可以用多模态（指(zhi)文本(ben)、图像、视頻(pin)、音(yin)频等(deng)不同模态数据融(rong)合的技术，是大模型的核(he)心(xin)技术之一）重写一遍(bian)。

张鹏：对软件公司来说，为什(shen)么交互的变化会带来产业的革命性变化？

章庆元：比如未来，我觉得 Photoshop (Adobe 旗下的图像处理软件）理论上可以切入「美图秀(xiu)秀」这类工具的市(shi)場(chang)。

今天，Photoshop 的功能雖(sui)然比 C 端(duan)那(na)些美图工具强大得多，但它輸(shu)在用户交互上，很多用户不会用。但到了 AI 时代，当用户交互的成本降(jiang)为 0，Photoshop 的强大功能就会成为絕(jue)对優(you)勢(shi)，畢(bi)竟(jing)它能处理比美图秀秀复杂得多得多的场景(jing)，这对原有的产业格(ge)局(ju)当然就有可能产生影响。

张鹏：我看你们一直想做简化用户交互这件事，但可能用过去的 AI 技术很难实现？

章庆元：对，我们之前就说过，办公软件不是给正常人用的，太(tai)难用了。用户应该尽可能少(shao)地去学习功能，这是我们一直在做的努力。不过之前的技术不 ready，这次我们终于可以做到了。

我们馬(ma)上会上一个（WPS）新版(ban)本，第(di)一件事就是在用户界面上尽量(liang)地做減(jian)法。过去的按(an)鈕(niu)实在是太多、太复杂了，我们要把它简化简化再简化。人要被完全地解放出来了。

这些新的范式很令(ling)人興(xing)奮(fen)，我打(da)个比方，今天有点像十年前移动互联网刚开始(shi)的时候，大家都在做湯(tang)姆(mu)貓(mao)这种简單(dan)应用的时代。

但其实，它（这波 AI 浪潮）对软件行业的改变，不僅(jin)是文字(zi)内容的生成和改写、或者加个 Copilot（个人助(zhu)理）这么简单。未来，它会颠覆软件行业的方方面面。在这个前提下，我们自己也是越(yue)想越兴奋，过去做的很多事情都太无聊(liao)了。

文档的未来：從(cong)提供工具到帮人类「涌现思想」

张鹏：刚才说到用户交互的变化，我好奇这会在文档这个产品上有什么表现？过去我们写文章总是开一个空(kong)白(bai)的文档，但往(wang)往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就盯(ding)着那一个光(guang)标开始写，其实挺(ting)痛(tong)苦的。

章庆元：我也是这样。我们总感觉办公很痛苦、不是什么愉(yu)快的事，都想早(zao)点把办公软件关掉。相(xiang)当于每个人我给你一张白紙(zhi)，纸很好、筆(bi)很好，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写得出好字、写得出好文章。

张鹏：所以未来用户创作文档的方式有没有发生变化？比如通过更智(zhi)能的模板(ban)，甚至上来就给我一个写作引(yin)导，一步(bu)步帮我展开思路，而不是在一片白纸上创作？

章庆元：这个我们已经在做了，比如我们有稻(dao)殼(ke)这款(kuan)产品。因为天下文章，很多格式都固(gu)定的。用户应该关注表達(da)自己的内容，而不用去想着格式怎么弄(nong)、或者从一片空白开始写。

但之前那种模板是「死(si)」的，你总觉得那些東(dong)西(xi)差(cha)点意思。我们现在发布的这玩(wan)意（WPS AI），它生成的模版是「活」的。比如你要写 OKR，它会自动帮你生成一个，你一看还是稍(shao)微能用。

张鹏：相当于给你打了一个写作基礎(chu)。

章庆元：換(huan)句话说，在我们感到陌(mo)生的領(ling)域(yu)，AI 至少能夠(gou)成为「比較(jiao)合格的鄉(xiang)村(cun)启蒙(meng)老(lao)師(shi)」。它什么都略懂(dong)、又(you)什么都不精(jing)，但它至少能给你提供一些最基本的框(kuang)架、思路。你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做修(xiu)改和提升(sheng)。

张鹏：这种「活的模板」会怎么演(yan)進(jin)？

章庆元：我認(ren)为这些 AI 生成的东西，只能帮助初級(ji)水(shui)平(ping)的人。但如果一个人天天完全使用 AI 生成的内容，他一定会被淘汰。每一篇(pian)真(zhen)正的文档，应该有一个獨(du)特的思想在裏(li)面，想法要足够有價(jia)值(zhi)。

但写这种高(gao)价值文档的难点是，你不知道要写什么东西、脑子里还没有涌现出创意和思想。这个核心就是要解决靈(ling)感素(su)材(cai)的问题。以我自己为例(li)，每年在金山董(dong)事会上的報(bao)告(gao)基本都是我自己写的。写之前，我会花(hua)一晚(wan)上时間(jian)去看各种数据，可以試(shi)想以后让 AI 更快速準(zhun)確(que)地调出相关数据，当我看完这些数据可能就有灵感了，后面就好写了。

张鹏：所以一方面是所謂(wei)「低(di)价值创作」，比如可以用模版帮用户打个基础。另(ling)一方面是「高价值创作」，要解决用户的灵感素材问题，要帮用户「涌现思想」？

章庆元：对，我们的使命就叫(jiao)「简单创作、輕(qing)松(song)表达、实现价值的連(lian)接」，还有一句口號(hao)是「綻(zhan)放智慧(hui)的力量」。核心就是希望帮助用户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

这其实涉(she)及另一个跟文档息(xi)息相关的交互革命。过去，WPS 云上儲(chu)存(cun)了差不多兩(liang)千(qian)亿个文档，但过去，这些文档是「死」的，只是起(qi)了一个备份(fen)的作用。现在大模型突(tu)然能帮用户看懂这是什么东西了。这些文档突然有用了，变成了用户专屬(shu)的真正的知识庫(ku)。

比如当你要写一个东西的时候，你可以直接问你的云文档，請(qing)帮我把过去一年公司的应收(shou)款叠加现金流(liu)，做成折(zhe)线图。你看完这些，可能就有创作灵感了。这些数据就能帮你涌现出「智慧」和「思想」。

张鹏：这让我想到过去的知识库本質(zhi)是「connection」，用户只是通过搜(sou)索(suo)对应到文档。但今天是「from connection to solution」，你直接告訴(su)我你要什么，我直接告诉你需要的。

章庆元：这才是真正的知识库，以前的知识库都是假(jia)的。以前我本来想做知识库，最后没做。因为当时我问产品经理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他说就是云文档加个目(mu)錄(lu)，没啥区别，还是靠(kao)关鍵(jian)词搜索。

但今天，大模型靠的是向(xiang)量搜索。比如你输入「手机」，它不是把「手机」相关的关键词展示给你，而是可以回(hui)答(da)你关于「手机」的问题。只有你能问文档问题、它能反饋(kui)结果，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知识库。

张鹏：当我们可以基于企(qi)业真实的文档数据去做知识库，是不是可以从根(gen)本上提升企业的效(xiao)能？

章庆元：这的确是非常有想象(xiang)空间的事情。本身企业的数据分两种，一种是结构化数据，一种是非结构化数据。结构化数据是已经被处理过的数据，主(zhu)要在財(cai)务系(xi)统、业务系统里面。而非结构化数据主要在文档里，过去它很难被理解，所以可能需要找(zhao)人帮我梳(shu)理。但现在，我直接找 AI 就可以。

张鹏：你觉得文档是一个独立(li)的东西，还是必然要融入到整个企业管理的工作流里？文档会不会往工作流走？

章庆元：其实，企业文档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企业内部工作流的一部分。传统的 OA（Office Automation，协同办公系统）也一直支(zhi)持(chi) WPS 做内部流转的产品，但我们没做 OA，未来也不会做。因为这里面有很多 Know how（认知积累(lei)），我觉得我们做不了这个事情。包括微软这么多年跟我们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张鹏：所有人都知道「AI 个人助理」是大模型时代「皇(huang)冠(guan)上的明珠(zhu)」，但没有人知道这个助理会在哪里出现。但今天来看，如果文档可以涌现出思想，那它有可能会涌现出真正的「AI 个人助理」嗎(ma)？

章庆元：今天我是一家公司的 CEO，我可以聚(ju)焦(jiao)在我自己想表达的觀(guan)点上，很多執(zhi)行的活兒(er)有團(tuan)隊(dui)配(pei)合。比如财务团队帮我提供数据（灵感）、文案(an)团队帮我写作、UI 团队帮我美化。但未来，普(pu)通用户可能只用花一点錢(qian)，也能拥有一个同样强大的团队。

设想一下未来，你有一个 AI 助理，它既(ji)可以帮你调数据、给你创作灵感，甚至还可以帮你写作——因为他看过你所有的文章，知道你的写作風(feng)格是什么。可能你语音跟他说下要表达的观点，它就能帮你组织文字、输出属于你的文章。最后他也能帮你美化 PPT。关键是他 24 小时待命，可靠又安(an)全。这种体驗(yan)完全是颠覆性的。

张鹏：当未来人们都直接跟机器交互的时候，我们还需要文档吗？那时候文档在人类世界中(zhong)的意义是什么？

章庆元：我认为文档是不会消(xiao)失(shi)的，因为它是人类思想和创意的載(zai)体。除(chu)非人类的思想和创意没有价值了，所有东西都是机器创造(zao)，文档才会消失。但那时候人类可能已经滅(mie)亡(wang)了。

张鹏：思想和创意一定要以文档的形(xing)式存在吗？有没有可能变成一堆(dui)向量？

章庆元：因为你的思想和创意最终是给人看的，所以它必须是人类能理解的形式，是文字而不是向量。除非你是向机器匯(hui)报，那一天人类就麻(ma)煩(fan)了。

但是还有一种情况，文档将会消失，就是大家都接了脑机接口。那时候人类就不用看文档了，思想和创意直接变成了向量的传输。那一天可能就是真正的 MATRIX（源自电影《黑(hei)客帝(di)国》，指的是一个控(kong)制(zhi)了现实世界的計(ji)算(suan)机人工智能系统），人类也不用努力工作了，给你一个虛(xu)擬(ni)房(fang)子，你的大脑就能獲(huo)得快感。

张鹏：你怎么理解最近火(huo)爆(bao)的 Copilot 这个概(gai)念(nian)？

章庆元：所谓用户交互革命，就是用户不用去学习各种复杂的功能了、用户的数据含(han)义都能被理解了。只有这两个都做到了，它才是真正的 Copilot。

不要低估(gu)微软 + OpenAI 对软件行业格局的巨(ju)大影响

张鹏：你怎么看微软的这一波的打法？

章庆元：我觉得微软这波太牛(niu)了。它跟 OpenAI 的这个交易(yi)（注：微软向 OpenAI 投资了 100 亿美元），应该是这两个世紀(ji)里面最成功的商业交易，没有之一。它 100 亿美元过去了以后，OpenAI 不仅给它提供額(e)外(wai)的服务，然后又返(fan)到了 Azure（微软的云服务）上来。这个生意太好了。

未来没有 AI 能力的云就賣(mai)不动了，只卖 CDN（内容分发网絡(luo)）、卖带寬(kuan)，这个是没有价值的云。而目前，只有微软的云嫁(jia)接了 OpenAI 的能力。可以说，微软加 OpenAI，是未来商业世界的新一代「燈(deng)塔(ta)」。

微软还有个真正的大招(zhao)，就是操(cao)作系统。操作系统是最大的流量入口，它会把很多东西集(ji)成了，未来很多简单的应用软件就直接被取(qu)代了。比如像做酒(jiu)店(dian)预訂(ding)的公司，未来 AI 可以直接根据用户需求，调取酒店的 API 完成预定、抽(chou)成比例还低，他们的产业位(wei)置可能就没有了。

张鹏：以前攜(xie)程这样的公司，正是通过帮传统行业完成了信(xin)息化、数字化，才拥有平臺(tai)的价值。那未来那些关于信息化、数字化的软件还会存在吗？软件的定义和目标是不是也变了？

章庆元：软件短(duan)期(qi)内还存在的，長(chang)期内就另当别论了。特别是 ChatGPT 有了 Plugin（插(cha)件）能力之后，就好比它不擅(shan)长算数学题，但它会用 Plugin 去调计算器来算。说白了，我们未来软件公司幹(gan)的就是计算器的活。我们最终的价值，可能就是给大模型提供 action（解决方案）。比如说外卖公司，它最有价值的部分可能是给 AI 提供派(pai)送(song)能力。

未来我们这些公司可能会变成一个个節(jie)点。比如开一个商业发布会，它可能先调 WPS 生成一个文档，然后把文档发给酒店，接着自己预定好酒店……大模型变成了真正的 MATRIX，把所有软件公司都连接了起来。

张鹏：你认为微软在中国怎么做？

章庆元：我猜(cai)，它的 Copilot 也不会完全用 OpenAI，因为成本太高了，它应该也扛(kang)不住。在中国的话，它的 Copilot 能力的后端可能需要在国内落(luo)地才可行。

张鹏：过去，中国的办公软件服务市场一直是很分散(san)的，这是为什么？

章庆元：总的来说每家的思路都不一样。比如企业微信卖的是微信的价值、飛(fei)書(shu)卖的是字节的管理、釘(ding)钉卖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 SaaS 平台，而金山办公一直卖的是解决方案。我们会帮客户做一个属于它自己的「飞书」，这对它来说信息是可控的。

我们一直是服务思维，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哪天你不想用金山办公，你的数据直接 control+A、control+C、control+V 就可以弄走了。

大家的客户群(qun)重叠度也没有那么高。钉钉可能卖给中小企业多一点，飞书卖给大型的民(min)企多一点，我们主要卖给央(yang)国企、政(zheng)府(fu)。

张鹏：未来有没有可能因为大模型通用的这个能力，变成更一统的江(jiang)湖(hu)？

章庆元：这是有可能的。因为原来 SaaS 公司之所以这么多，就是因为客户需求的多样性，需要定制化开发来满足。舉(ju)个例子，WPS 以前有个功能「刪(shan)除文字空白段(duan)」，但这种功能不用再开发了，ChatGPT 可以解决。所以当大模型能解决原来 SaaS 定制化的问题，SaaS 公司就会慢(man)慢变得同质化。

张鹏：那未来 SaaS 公司还拥有的独特价值是什么？

章庆元：我觉得它们的竞争力主要还是，它们对大模型的理解，它们的产品底层是否健(jian)壯(zhuang)、性能是否足够好，它们的 API 是否足够开放、是否能为大模型做一些优化。我觉得最主要是去理解用户的需求，把工作流设计出来，AI 是不会去做这件事情的。

以 BI（商业智能）系统为例，再过一年这些 SaaS 公司主打的卖点应该就是，谁家的 AI 能力最强。比如当用户講(jiang)出需求之后，它可以帮用户分析各种数据，直接给出答案。这才是真正的 BI，没有 AI 的都是假 BI。

张鹏：你一直提到要做好 API 做好，这主要考验什么？

章庆元：这个需要积累，主要是体力活，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訣(jue)竅(qiao)。

我比较幸(xing)运的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竞争对手一直是微软，所以我们一直在跟微软看齊(qi)。微软做所有的产品都是先做 API、再做 UI，所以它的 API 非常强大。WPS 之前提出的对微软的「三大兼(jian)容」，除了 UI 兼容、文件格式兼容，更重要的就是 API 兼容。我们的 API 接口跟微软一模一样，非常强大。这也变成我们的重要优势。

最近，我也把穩(wen)定金山办公的 API 架构定为公司的核心战略。因为只有 API 的架构稳定了，我们合作公司的大模型才能够调用它、用来满足用户的具体需求。

张鹏：大家都在探(tan)討(tao)微软这波这么牛、可能要「一统天下」，金山办公怎么应对？

章庆元：包括这次发年报，我出去路演讲了 38 场，大家都在问我关于 AI 的问题。核心是两点。一是金山怎么跟微软竞争，二是怎么看国内在线文档在 AI 加持后的竞争格局。我的回答是，我们的竞争实力很强，因为我们的 API 能力和云都已经很成熟(shu)了。

张鹏：某种程度上有一个超(chao)级强大的对手对你们来说也是一种好事，亦(yi)敵(di)亦友(you)亦师。

章庆元：我是 2000 年来金山的，那时候微软也正是巔(dian)峰(feng)期。当时我们金山整个模式全部是学微软的，看《微软的秘(mi)密(mi)》那些书、也挖(wa)了很多微软的人，从微软身上学到了很多。只是后来在互联网时代，我们顯(xian)得稍微落后一点，产品看着也不那么性感。但今天这个 AI 时代，可能又让我们有了新的机会，繼(ji)續(xu)跟微软看齐、产品也可以变得性感起来。

看到方向很兴奋，但做起变革就要准备面对痛苦

张鹏：你们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投入 WPS AI 的研发？

章庆元：大概是春(chun)节后。金山文档是我们整个公司的「先遣(qian)队」，我把很多团队的人都分配到那里去学习。我们測(ce)了国内外所有的大模型，包括第一批(pi)拿到了谷(gu)歌(ge)大模型的内测。我们看着这些大模型的能力，細(xi)思极恐(kong)、越想越可怕(pa)，太强大了。所以赶紧投入了研发。

张鹏：你怎么组织的这个金山文档「先遣队」？

章庆元：第一，在线文档做起来快、更新也快，相对传统的 Office 更简单，所以我们先拿出来做。第二，我们那支团队是的 AI 忠(zhong)实的「信徒(tu)」，他们一夥(huo)人紮(zha)进去，越扎越深。他们会不停(ting)地告诉我，我们可以这样做，可以那样做。

张鹏：为什么你们没有急(ji)着一上来就自己做大模型？

章庆元：今天我自己做大模型純(chun)粹(cui)浪費(fei)时间。因为未来在中国，BATB（百(bai)度、阿(e)里、腾訊(xun)、字节）这四(si)个通用的大模型一定是最好的。而且(qie)现在去做也会限(xian)制我自身核心业务的发展。

我的核心竞争力还在 Office 本身。所以我一定要跟进最好的大模型，谁好我就用谁。我就做大模型的应用者。

张鹏：你怎么評(ping)价目前已有的大模型？

章庆元：现在只有两种大模型，一个叫 ChatGPT，一个叫其他。因为大模型最重要的是 COT 的能力、Codex 能力，除了 ChatGPT 之外，其他家这塊(kuai)的表现差距(ju)比较大。我对中国的大模型有信心，因为我们对新技术的开放程度其实是更高的。

张鹏：今天的创业者有两种思路，一种像你一样就做大模型的应用，另一种是也必须要干大模型，不想把命握(wo)在巨头的手里。从你的角(jiao)度，你很快就明确了是前者。

章庆元：首先，我是要做大模型的应用。但其次，我未来也一定要解决大模型自主可控的问题。因为如果想用单一的大模型解决所有问题，成本会很高。而且我们有自己的定制化需求，所以我们必须得有自己的优化模型。

但今天，我自己做的成本会非常高，还不如别人帮我们做。所以我们就找国内大模型创业公司这样的合作伙伴(ban)，满足我们定制化的需求。

张鹏：现在主要是投入产出比打不平。

章庆元：对，现在成本太貴(gui)了。用户的一句 prompt（提示词），看起来就 10 个 token（字节），但为了让大模型回答更准确，我们还要加一大堆的 prompt 进去，就变成了 100 个 token。一个月得多少钱？现在根本不想算。但我相信很快，这个成本一定会降下来。

张鹏：现在 AI 团队都做什么？

章庆元：我们 AI 团队现在主要在干两件事情。第一，积极学习各大模型。第二，自己做个「分診(zhen)台」小模型，比如根据用户的场景、需求，给它匹(pi)配最適(shi)合的大模型，从而实现分流。这个还算简单，基本上有七(qi)八十亿參(can)数、刚刚开始「涌现」的模型就够了。

他们的使命就是，提供外面封(feng)裝(zhuang)好的模型、提供基础设施(shi)，让公司其他团队基于 API 的开发变得更容易。

张鹏：其他团队怎么跟 AI 团队嫁接在一起？

章庆元：一开始是我逼(bi)着其他的团队转（AI），OKR 全部都要改。在内部来说，新版的所有的产品就是 AI Native（AI 驅(qu)动），如果不是 AI Native 的产品，应该一年内我准备都把它关了，没什么价值，不投入了。

后来发现其实团队对于这次大模型的出现都是異(yi)常兴奋的，整个产研团队很久没有这么兴奋，都带着极高热情自我驱动地学习和投入。

张鹏：这么堅(jian)决。你的 OKR 是怎么改的？

章庆元：我们 OKR 原本是去年底定的，但今年一季(ji)度全部改了。核心就是怎么把 AI 应用到各个团队的业务里。我们最近成立了一个产品小组，以后内部做什么产品都要先審(shen)核，不要再做一些传统的（产品）了，那就是浪费钱。多想想 AI 怎么做。

张鹏：创始人或者 CEO 往往方向感很强，但传导到整个公司需要时间、过程也很痛苦。这可能是未来整个 AI 时代创业公司最大的挑(tiao)战。

章庆元：在 AI Native 时代，谁率先改变了公司的架构和公司思维的方式，谁就能活下来、谁就能胜出。

我自己是程序员出身的。我很多年前就认为，如果有一天程序自己会写程序，那我们这些程序员都完蛋(dan)了。结果今天真的发生了，这件事对我的沖(chong)擊(ji)非常大。我觉得都不用看它（AI）的其他能力，光这点，就能改变世界了。

张鹏：那从程序员的角度来说，你觉得以后程序员的未来在哪里？

章庆元：比如我们的程序员应屆(jie)生，在进項(xiang)目组之前，都有半(ban)年脫(tuo)产训练和相关考试。现在，我们出的每道题都会用 ChatGPT 写一遍答案，那就是條(tiao)及格线。包括现有的程序员，也要学会用 ChatGPT 来輔(fu)助写代码。

对于程序员来说，他们要重新考慮(lv)自己的技术棧(zhan)。首先是去理解和学习 AI，其次要想着怎么运用它。这是最重要的。

张鹏：可不可以介(jie)紹(shao)一下金山办公接下来的计劃(hua)和动作？

章庆元：一方面是海(hai)外版，就是要积极跟进全球(qiu)最先进的技术，对手有的东西我都要有，什么 Copilot、ChatPDF、ChatDOC、ChatExcel 全做一遍。另一方面国内版，可能要慢一些，要等国内合作伙伴的大模型上线。我相信在做的过程中，肯(ken)定会积累出一些经验，然后更多的思考、想法就会涌现出来。

我们碰(peng)到什么浪潮都是先干了再说。因为金山办公曾(zeng)经在这方面吃(chi)过虧(kui)，从 DOS 操作系统到 Windows 操作系统就反应慢了，公司差点掛(gua)了。所以后来移动互联网起来的时候，我们也没想明白，就先干了再说。到后来云、协作、AI 那一波浪潮，我们也干了。

以前那些年，有时候在新产品发布会上，我自己有时会有种「为创新而创新」的感觉。但这次 AI 浪潮，我觉得我们是真的在创新。其实 AI 的很多能力我们还没有完全釋(shi)放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未来会是蠻(man)让人期待的。返回搜狐(hu)，查(zha)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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