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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東(dong)西(xi)問(wen)·人(ren)物(wu)｜黃(huang)文(wen)弼(bi)：第(di)壹(yi)位(wei)走(zou)進(jin)羅(luo)布(bu)泊(bo)的(de)中(zhong)國(guo)考(kao)古(gu)學(xue)家(jia)

中新(xin)社(she)北(bei)京(jing)7月(yue)8日(ri)電(dian) 題(ti)：黄文弼：第一位走进罗布泊的中国考古学家

《中国新聞(wen)周(zhou)刊(kan)》記(ji)者(zhe) 倪(ni)偉(wei)

1930年(nian)，考古学家黄文弼結(jie)束(shu)西北科(ke)考，從(cong)新疆(jiang)平(ping)安(an)回(hui)到(dao)北平——他(ta)啟(qi)程(cheng)時(shi)還(hai)叫(jiao)北京。他启程时，滿(man)口(kou)牙(ya)齒(chi)也(ye)还健(jian)全(quan)，如(ru)今(jin)已(yi)掉(diao)了(le)幾(ji)顆(ke)。

“黄先(xian)生(sheng)此(ci)行(xing)三(san)年余(yu)，經(jing)歷(li)許(xu)多(duo)艱(jian)難(nan)辛(xin)苦(ku)，成(cheng)功(gong)而(er)歸(gui)。”在(zai)北大(da)為(wei)他舉(ju)辦(ban)的報(bao)告(gao)會(hui)上(shang)，时任(ren)代(dai)理(li)校(xiao)長(chang)陳(chen)大齊(qi)激(ji)贊(zan)道(dao)，“外(wai)人在新疆考古者甚(shen)多，我(wo)国人今以(yi)黄先生为第一，而其(qi)所(suo)得(de)材(cai)料(liao)之(zhi)豐(feng)富(fu)，亦(yi)不(bu)亞(ya)於(yu)外人。”从此，黄文弼被(bei)認(ren)作(zuo)“中国新疆考古第一人”。

1928年，黄文弼(中前(qian))在罗布泊劃(hua)船(chuan)。新疆師(shi)範(fan)大学黄文弼中心(xin)供(gong)圖(tu)

丈(zhang)量(liang)八(ba)萬(wan)裏(li)山(shan)河(he)

1927年，瑞(rui)典(dian)人斯(si)文·赫(he)定(ding)正(zheng)雄(xiong)心勃(bo)勃地(di)準(zhun)備(bei)第四(si)次(ci)中国西北行。德(de)国漢(han)莎(sha)航(hang)空(kong)公(gong)司(si)准备開(kai)辟(pi)一條(tiao)从柏(bai)林(lin)到北京和(he)上海(hai)的新航線(xian)，委(wei)托(tuo)熟(shu)悉(xi)中国西北地理的斯文·赫定做(zuo)一次勘(kan)探(tan)，同(tong)时借(jie)此機(ji)会對(dui)中国西北再(zai)做一次科学考察(cha)。

自(zi)从19世(shi)紀(ji)後(hou)半(ban)葉(ye)，工(gong)業(ye)革(ge)命(ming)帶(dai)來(lai)的資(zi)本(ben)主(zhu)義(yi)擴(kuo)張(zhang)，激發(fa)起(qi)西方(fang)人对于世界(jie)未(wei)知(zhi)領(ling)域(yu)的科学探險(xian)興(xing)趣(qu)。中亚和中国新疆這(zhe)一世界文明(ming)交(jiao)匯(hui)的中心地带，成为探险熱(re)中最(zui)迷(mi)人的地區(qu)之一。在中国晚(wan)清(qing)內(nei)憂(you)外患(huan)和軍(jun)閥(fa)混(hun)戰(zhan)自顧(gu)不暇(xia)的时代，隨(sui)之而来的是(shi)中国西北文物的大量流(liu)失(shi)。

當(dang)斯文·赫定带领著(zhu)(zhe)歐(ou)洲(zhou)人組(zu)成遠(yuan)征(zheng)隊(dui)重(zhong)返(fan)中国，雖(sui)拿(na)到了北洋(yang)政(zheng)府(fu)的许可(ke)證(zheng)，卻(que)遭(zao)遇(yu)北京学術(shu)界群(qun)起抵(di)制(zhi)。斯文·赫定審(shen)时度(du)勢(shi)，與(yu)中国学界坐(zuo)下(xia)来談(tan)判(pan)。由(you)北大国学研(yan)究(jiu)所等(deng)十(shi)余家学术單(dan)位组成的中国学术團(tuan)體(ti)協(xie)会与其達(da)成19条协議(yi)，約(yue)定共(gong)同组成“中国西北科学考查(zha)团”。中外团长共同負(fu)責(ze)，中方派(pai)出(chu)6名(ming)学者和4名学生，全部(bu)经費(fei)由斯文·赫定籌(chou)集(ji)。中方团員(yuan)中，專(zhuan)事(shi)考古的学者是黄文弼。

1927年5月9日，西北科考团从北京出发，前往(wang)内蒙(meng)古。黄文弼对斯文·赫定的学識(shi)与成就(jiu)不乏(fa)欽(qin)佩(pei)，但(dan)在文物保(bao)護(hu)上鐵(tie)面(mian)無(wu)私(si)，設(she)法(fa)阻(zu)止(zhi)外方团员想(xiang)私自进行野(ye)外考古等有(you)損(sun)中国国家利(li)益(yi)的行動(dong)。斯文·赫定随手(shou)在帳(zhang)篷(peng)外插(cha)上瑞典国旗(qi)，黄文弼馬(ma)上拔(ba)掉，換(huan)上中国国旗；考察团行至(zhi)某(mou)地，当地藝(yi)人的表(biao)演(yan)“下流特(te)甚”，外国团员拍(pai)了照(zhao)，黄文弼上前阻攔(lan)，认为“有辱(ru)国格(ge)”。

黄文弼。

1928年年初(chu)，黄文弼率(lv)领一個(ge)小(xiao)分(fen)队，獨(du)立(li)前往新疆开展(zhan)工作，队伍(wu)里只(zhi)有他一位学者。在外国探险队肆(si)意(yi)发掘(jue)、盜(dao)擾(rao)的遺(yi)址(zhi)之上，黄文弼进行了系(xi)統(tong)的科学发掘。其中最具(ju)代表性(xing)的发掘，是吐(tu)魯(lu)番(fan)交河城(cheng)雅(ya)爾(er)崖(ya)古墓(mu)葬(zang)区。他按(an)照墓葬区的分布，分区域順(shun)序(xu)发掘，出土(tu)了完(wan)整(zheng)的陶(tao)器(qi)800余件(jian)、墓表120余方，以及(ji)其他大量随葬品(pin)。

1930年4月，黄文弼抵达罗布泊北岸(an)。4月23日上午(wu)，他派出兩(liang)支(zhi)獵(lie)戶(hu)组成的小队往附(fu)近(jin)探尋(xun)古跡(ji)。当天(tian)下午狂(kuang)風(feng)驟(zhou)起，塵(chen)沙(sha)彌(mi)漫(man)，如同黑(hei)夜(ye)，本地人稱(cheng)这種(zhong)天氣(qi)为“黑风”。晚間(jian)，大风未息(xi)，駐(zhu)地棚(peng)帐几乎(hu)被摧(cui)毀(hui)。黄文弼擔(dan)心沒(mei)带皮(pi)衣(yi)的猎户們(men)，一夜惴(zhui)惴不安。

次日上午，一队猎户終(zhong)于安全回归，带着拾(shi)到的銅(tong)矢(shi)鏃(zu)等古物。而另(ling)一队的猎户拉(la)亦木(mu)却始(shi)终没有回来。傍(bang)晚，黄文弼远远瞥(pie)見(jian)一人騎(qi)着马，身(shen)披(pi)大裘(qiu)，戴(dai)着皮帽(mao)，猎槍(qiang)橫(heng)陈在马背(bei)上。正是拉亦木，他在考古报告中罕(han)见地喜(xi)形(xing)于色(se)：“余英(ying)勇(yong)之猎户拉亦木得着勝(sheng)利消(xiao)息而归。”

黄文弼整个罗布泊考古中最著名的发現(xian)，随着拉亦木到来。那(na)是一處(chu)汉代烽(feng)燧(sui)亭(ting)遗址，只剩(sheng)西墻(qiang)的墙基(ji)和三根(gen)直(zhi)立的木柱(zhu)，黄文弼在蘆(lu)葦(wei)草(cao)中撿(jian)到了數(shu)十枚(mei)木簡(jian)，根據(ju)木简殘(can)文，此地名为土垠(yin)。土垠遗址一共发掘出70余枚汉简，比(bi)国外探险者在新疆发现的汉简年代都(dou)早(zao)很(hen)多，是新疆发现的最早一批(pi)汉文简牘(du)。

如果(guo)不是罗布泊丰水(shui)期(qi)阻擋(dang)了黄文弼前往樓(lou)蘭(lan)的腳(jiao)步(bu)，那麽(me)在罗布泊北岸代表着西汉经營(ying)西域的土垠遗址，可能(neng)至今还沈(chen)睡(shui)在荒(huang)漠(mo)之中。对于西汉在西域地区溝(gou)通(tong)絲(si)路(lu)文明交流的认识，也要(yao)等待(dai)很久(jiu)，才(cai)能达到黄文弼在《罗布淖(nao)尔考古记》所表述(shu)的高(gao)度——甚至还未必(bi)能夠(gou)达到。

1948年初版(ban)《罗布淖尔考古记》。新疆师范大学黄文弼中心供图

離(li)开罗布泊后，黄文弼繼(ji)續(xu)前往塔(ta)里木盆(pen)地，在盆地中考察了一年半，調(tiao)查遗址达百(bai)处以上，如著名的龜(gui)茲(zi)、于闐(tian)、焉(yan)耆(qi)、尉(wei)犁(li)、危(wei)須(xu)等古国，都有涉(she)足(zu)，还新发现了大量古城。1930年9月，完成所有任務(wu)后，黄文弼取(qu)道西伯(bo)利亚回到北平。这一次蒙新考察，奠(dian)定了黄文弼终身的学术方向(xiang)，此后他于1933年、1943年和1957年三次重返新疆。四次西北考察，他在新疆境(jing)内的總(zong)行程超(chao)過(guo)38000公里，天山南(nan)北几乎所有古迹都留(liu)下了他的足迹。

穿(chuan)越(yue)塔克(ke)拉瑪(ma)幹(gan)

自从离开北京，黄文弼就踏(ta)上了风餐(can)露(lu)宿(xiu)的苦旅(lv)之中。其中最引(yin)人註(zhu)目(mu)的壯(zhuang)举，是一介(jie)書(shu)生，憑(ping)借着简陋(lou)裝(zhuang)备和物资，竟(jing)成功穿越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塔克拉玛干沙漠位于塔里木盆地中央(yang)，东西长约1000公里，南北寬(kuan)约400公里，是中国第一大沙漠、世界第二(er)大流动沙漠。斯文·赫定曾(zeng)試(shi)图穿越，结果喝(he)光(guang)了水，只得喝人尿(niao)、駱(luo)駝(tuo)尿、羊(yang)血(xue)，险些(xie)喪(sang)命，最终放(fang)棄(qi)了絕(jue)大部分輜(zi)重，失敗(bai)而回。

据《汉书·西域傳(chuan)》及《水经注》记載(zai)，塔里木盆地南部有一条“南河”，最终汇于罗布泊。“南河”后来消失在沙漠中，为了探寻这条古河道的遗迹及變(bian)遷(qian)，黄文弼決(jue)定做一次前路未蔔(bu)的冒(mao)险。他由盆地北沿(yan)的沙雅，穿过茫(mang)茫沙漠，到达盆地南沿，用(yong)时1个月6天。

经过这次“南河”追(zhui)蹤(zong)之旅，黄文弼根据现存(cun)斷(duan)续的河床(chuang)痕(hen)迹以及沿河遗存，判断其断流发生在5世纪至8世纪之间，这对于該(gai)地区古国和丝路兴衰(shuai)等課(ke)题的研究，提(ti)出了新的证据。

黄文弼的新疆考古，不僅(jin)在寻找(zhao)古国与古城遗迹，也为解(jie)决關(guan)于西域历史(shi)的一些重大问题寻找着线索(suo)。譬(pi)如这些西域古国兴衰与環(huan)境的关系，以及楼兰等西域諸(zhu)国的历史及其与中原(yuan)关系的演变等。他考察了塔里木盆地诸多重要佛(fo)窟(ku)，論(lun)证了楼兰、龟兹、于阗、焉耆等古国和许多古城的地理位置(zhi)和历史演变。

1927年，黄文弼(右(you))在内蒙古包(bao)頭(tou)寻找秦(qin)长城。

从田(tian)野回到书齋(zhai)

黄文弼要將(jiang)所有考察的成果寫(xie)成报告，为学界共享(xiang)。但彼(bi)时的中国，已容(rong)不下一张安靜(jing)的书桌(zhuo)，常(chang)常只能在顛(dian)沛(pei)流离中筆(bi)耕(geng)不輟(chuo)。

1930年从新疆回到北平，他明確(que)了“首(shou)高昌(chang)，次蒲(pu)昌，次焉耆，次庫(ku)車(che)，次和阗，次佉(佉)沙”的工作目標(biao)，蒲昌即(ji)罗布泊。他效(xiao)率很高，1931年和1933年，他便(bian)根据考察所得，首先出版《高昌磚(zhuan)集》与《高昌陶集》，整理研究了从高昌古国出土的砖誌(zhi)和陶器。随后，他便繁(fan)忙(mang)起来。1934年起，他先后在安陽(yang)、洛(luo)阳、西安、南京等地进行考古工作，之后到西安主持(chi)修(xiu)復(fu)碑(bei)林，只能晚上对随身攜(xie)带的罗布泊考察采(cai)集品进行整理研究。

全面抗(kang)战爆(bao)发后，国立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yuan)和北平研究院等机構(gou)成立“国立西北聯(lian)合(he)大学”，校址迁到陜(shan)西城固(gu)，黄文弼担任历史系教(jiao)授(shou)，同期受(shou)聘(pin)为四川(chuan)大学历史系教授。从1939年至1942年间，他奔(ben)波(bo)在川陕两地，一邊(bian)教学，一边仍(reng)继续新疆考察报告的撰(zhuan)写，完成了《罗布淖尔考古记》。

抗战胜利后，他親(qin)自去(qu)汉口的英国洋行堆(dui)棧(zhan)查訪(fang)文物，寄(ji)存在此的大部分新疆收(shou)集品已毁于战火(huo)。新中国成立后，黄文弼担任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一旦(dan)給(gei)予(yu)他时间和安穩(wen)，他便爆发出驚(jing)人的学术能量，《吐鲁番考古记》《塔里木盆地考古记》相(xiang)隔(ge)不到4年先后面世。1958年，当《塔里木盆地考古记》出版时，黄文弼新疆考古的代表著作“三记两集”(《罗布淖尔考古记》《塔里木盆地考古记》《吐鲁番考古记》《高昌砖集》《高昌陶集》)全部完成，历时26年。这位倔(jue)強(qiang)而堅(jian)韌(ren)的学者，终于在紙(zhi)面上将八万里足迹重新走过。

一次考古任务的完成，结束于报告的完成。黄文弼用30年的时间完成了新疆考古，也完成了他參(can)与西北科考团的使(shi)命。如果没有獻(xian)身学术的犧(xi)牲(sheng)精(jing)神(shen)，这三记两集的报告可能在任何(he)一次颠沛流离中胎(tai)死(si)腹(fu)中。

20世纪四五(wu)十年代，黄文弼的三本新疆考古记相继问世，一时洛阳纸貴(gui)，但几十年后已难以寻覓(mi)。等到1984年，日本学者宮(gong)川寅(yin)雄准备翻(fan)譯(yi)《黄文弼著作集》，向学者夏(xia)鼐(nai)請(qing)求(qiu)代購(gou)“三记”时，作为黄文弼同事的夏鼐也无从购買(mai)。“三记两集”没有再版，但其中的《罗布淖尔考古记》1968年在日本影(ying)印(yin)出版，1988年香(xiang)港(gang)也曾影印此书。2009年，线装书局(ju)将“三记两集”策(ce)划为《中国早期考古调查报告》第二輯(ji)，也按照初版原书影印出版，但数量偏(pian)少(shao)，寻觅不易(yi)。

新版《罗布淖尔考古记》。廣(guang)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供图

黄文弼的生命在1966年戛(jia)然(ran)而止，终年73歲(sui)。黄文弼的著作经受住(zhu)了时间檢(jian)驗(yan)，至今仍有可供发掘学术價(jia)值(zhi)。例(li)如“三记”中记载的出土文书，来源(yuan)广泛(fan)、語(yu)种丰富，包括(kuo)汉语在内，塔里木盆地出现过的10种历史语言(yan)几乎都有采集。

黄文弼的影響(xiang)力(li)早已遍(bian)及海内外学界，始终是西北考古与研究者的必备书。日本艺术考古学家前田耕作曾說(shuo)：“黄文弼为了把(ba)案(an)头的金(jin)石(shi)学轉(zhuan)换为富有生机的田野考古学，已经苦苦行进了4万公里。把这樣(yang)一个黄文弼从尘封(feng)了的历史中解放出来，大约就相当于把偏向西面来看(kan)中亚的觀(guan)點(dian)，搖(yao)擺(bai)到从东面来观察。”在他看来，黄文弼以一己(ji)之力，将新疆乃(nai)至中亚考古和历史，变为中国的学问。(完)返回搜(sou)狐(hu)，查看更(geng)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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