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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熊猫外交：“了不起的大使”曾吓坏“纸老虎”

當(dang)美(mei)國(guo)著(zhu)名(ming)野(ye)生(sheng)動(dong)物(wu)保(bao)護(hu)學(xue)家(jia)喬(qiao)治(zhi)·夏(xia)勒(le)作(zuo)為(wei)第(di)壹(yi)位(wei)外国研(yan)究(jiu)人(ren)員(yuan)1980年(nian)首(shou)次(ci)踏(ta)足(zu)臥(wo)龍(long)保护區(qu)時(shi)，看(kan)到(dao)條(tiao)件(jian)簡(jian)陋(lou)的熊猫繁(fan)殖(zhi)場(chang)，他(ta)的第一印(yin)象(xiang)是(shi)不快(kuai)的。但(dan)当管(guan)理(li)员領(ling)出(chu)兩(liang)頭(tou)七(qi)八(ba)個(ge)月(yue)的熊猫寶(bao)宝，他的心(xin)瞬(shun)間(jian)融(rong)化(hua)。

他後(hou)來(lai)感(gan)嘆(tan)，熊猫作为一種(zhong)世(shi)界(jie)公(gong)民(min)、環(huan)保象征(zheng)物，仿(fang)佛(fo)是專(zhuan)門(men)为了這(zhe)項(xiang)崇(chong)高(gao)使命(ming)演(yan)化成(cheng)这般(ban)模(mo)樣(yang)的。这种动物仿佛有(you)种與(yu)生俱(ju)来的魔(mo)力(li)，能(neng)打(da)动所(suo)有看見(jian)它(ta)們(men)的人，只(zhi)要(yao)有它们在(zai)场，氣(qi)氛(fen)就(jiu)會(hui)煥(huan)然(ran)一新(xin)。

英(ying)語(yu)中(zhong)有个詞(ci)叫(jiao)“Panda Hug”，特(te)指(zhi)憨(han)態(tai)可(ke)掬(ju)、有感染(ran)力的“熊猫式(shi)擁(yong)抱(bao)”。對(dui)於(yu)成長(chang)于70年代(dai)的很(hen)多(duo)美国人来說(shuo)，熊猫就是中国。今(jin)年61歲(sui)的日(ri)本(ben)作家新井(jing)一二(er)三(san)寫(xie)道(dao)，当时落(luo)戶(hu)東(dong)京(jing)的熊猫蘭(lan)兰和(he)康(kang)康名气非(fei)常(chang)大，幾(ji)乎(hu)僅(jin)次于首相(xiang)田(tian)中角(jiao)榮(rong)本人，“相信(xin)那(na)一代东京人都(dou)有諸(zhu)如(ru)这样的印象的”。或(huo)許(xu)也(ye)正(zheng)因(yin)为熊猫的力量(liang)如此(ci)潤(run)物無(wu)聲(sheng)，它们也成了某(mou)些(xie)持(chi)懷(huai)疑(yi)論(lun)的西(xi)方(fang)政(zheng)治学者(zhe)眼(yan)中的“特洛(luo)伊(yi)木(mu)馬(ma)”。

有人说，關(guan)于大熊猫，除(chu)了毛(mao)色(se)沒(mei)有黑(hei)白(bai)分(fen)明(ming)之(zhi)處(chu)。正是在各(ge)式各样的眼光(guang)中，新中国“熊猫外交”走(zou)過(guo)了起起伏(fu)伏的60多年。

從(cong)“平(ping)卡(ka)”到“姬(ji)姬”

1957年5月12日清(qing)晨(chen)，一架(jia)載(zai)有300多只动物的专機(ji)从北(bei)京飛(fei)往(wang)莫(mo)斯(si)科(ke)。北京市(shi)民贈(zeng)送(song)給(gei)莫斯科市民的大熊猫平平也在其(qi)中，这是新中国成立(li)后这种国宝动物首次作为友(you)好(hao)使者遠(yuan)赴(fu)国外。

1957年，抵(di)達(da)莫斯科的大熊猫平平。

一个月前(qian)，中共(gong)中央(yang)政治局(ju)委(wei)员、北京市市长彭(peng)真(zhen)致(zhi)信莫斯科市蘇(su)維(wei)埃(ai)主(zhu)席(xi)波(bo)布(bu)羅(luo)夫(fu)尼(ni)科夫，代表(biao)北京市全(quan)體(ti)市民向(xiang)莫斯科赠送一只大熊猫。这是應(ying)苏聯(lian)方面(mian)的多次所請(qing)，也是为了配(pei)合(he)苏联最(zui)高苏维埃主席團(tuan)主席伏罗希(xi)洛夫元(yuan)帥(shuai)的訪(fang)華(hua)，並(bing)慶(qing)祝(zhu)即(ji)將(jiang)到来的苏联“十(shi)月革(ge)命”勝(sheng)利(li)40周(zhou)年。

中国方面本来答(da)应赠送一对熊猫，但这次只送了一只。彭真在信中解(jie)釋(shi)，大熊猫是一种非常名貴(gui)的动物，極(ji)为罕(han)见，很不易(yi)捕(bu)獲(huo)，几年来我(wo)们只捕到几只雌(ci)的，平平重(zhong)92公斤(jin)，是北京动物園(yuan)現(xian)有大熊猫中最好的一只。波布罗夫尼科夫回(hui)信稱(cheng)，莫斯科人民“怀著(zhe)极其喜(xi)悅(yue)的心情(qing)”接(jie)受(shou)了这个珍(zhen)贵禮(li)物。

平平落户在了莫斯科动物园。动物园因它的到来變(bian)得(de)熱(re)鬧(nao)非凡(fan)，头一天(tian)觀(guan)眾(zhong)就达到10萬(wan)人之多。苏联各加(jia)盟(meng)共和国的人只要到莫斯科，都会来看大熊猫。人们给它起了个昵(ni)称，叫“平卡”。

莫斯科动物园园长索(suo)斯諾(nuo)夫斯基(ji)在《中苏友好》雜(za)誌(zhi)上(shang)發(fa)表文(wen)章(zhang)，介(jie)紹(shao)了平卡的生活(huo)。他写道，寒(han)冬(dong)到来后，平卡不再(zai)在綠(lv)色的草(cao)地(di)上翻(fan)筋(jin)鬥(dou)、攀(pan)假(jia)山(shan)或者把(ba)清澈(che)的流(liu)水(shui)弄(nong)得嘩(hua)哗響(xiang)，而(er)是整(zheng)天坐(zuo)在厚(hou)實(shi)的窩(wo)裏(li)。工(gong)作人员们很焦(jiao)慮(lv)地註(zhu)視(shi)着来自(zi)中国的这些动物如何(he)度(du)过莫斯科的第一个冬天，但它们似(si)乎都適(shi)应得不錯(cuo)。平卡的性(xing)格(ge)溫(wen)順(shun)有趣(qu)，經(jing)常把观众逗(dou)得捧(peng)腹(fu)大笑(xiao)，還(hai)有皮(pi)球(qiu)、气球、木棍(gun)等(deng)一套(tao)专用(yong)玩(wan)具(ju)，冬天喜歡(huan)在专为它設(she)立的石(shi)英燈(deng)下(xia)“曬(shai)太(tai)陽(yang)”。在它的圍(wei)欄(lan)外，隨(sui)时可见川(chuan)流不息(xi)的观众。索斯诺夫斯基驕(jiao)傲(ao)地宣(xuan)称，这种全世界最罕见的动物现在除了中国只有莫斯科动物园能看到。

1959年6月，彭真再次致信波布罗夫尼科夫，告(gao)訴(su)他最近(jin)北京动物园捕获到两只雄(xiong)性熊猫，将把其中一只名叫“安(an)安”的送给莫斯科人民，并祝两市以(yi)及(ji)两国人民的兄(xiong)弟(di)友誼(yi)万年长青(qing)。

安安到后，波布罗夫尼科夫给彭真写信表示(shi)了衷(zhong)心感謝(xie)，并说平平和安安生活得很好，已(yi)成为观众特別(bie)是孩(hai)子(zi)们最喜愛(ai)的动物。

事(shi)实上，也许并不能算(suan)生活得太好。竹(zhu)子只能从黑海(hai)附(fu)近的城(cheng)市空(kong)運(yun)，动物园请植(zhi)物专家在本地种植竹子，結(jie)果(guo)比(bi)空运还贵，只好培(pei)養(yang)熊猫们以米(mi)粥(zhou)、水果、蔬(shu)菜(cai)、甜(tian)茶(cha)等为食(shi)，并嘗(chang)試(shi)用樺(hua)樹(shu)、柳(liu)树和椴(duan)树的鮮(xian)嫩(nen)枝(zhi)葉(ye)来代替(ti)竹子。安卡最終(zhong)适应，但平卡卻(que)于1961年六(liu)七岁上早(zao)夭(yao)。

50年代，实際(ji)上还有一次不引(yin)人注目(mu)的对西方的试探(tan)性“熊猫外交”。

1957年，美国佛罗里达州(zhou)邁(mai)阿(e)密(mi)稀(xi)有鳥(niao)類(lei)飼(si)养场主席安东·福(fu)礼门致信北京动物园，希望(wang)以貨(huo)幣(bi)或动物交換(huan)一对大熊猫。主管机構(gou)向中央请示：“通(tong)过动物交换可使廣(guang)大的美国人民知(zhi)道是由(you)中国来的动物，借(jie)以达到两国人民间的了解和友好。特别是珍贵动物，必(bi)然会引起美国人民的重视。”中央原(yuan)則(ze)同(tong)意(yi)，認(ren)为“利用美国饲养者的積(ji)极性以進(jin)行(xing)接觸(chu)是可以试行的”，但条件是雙(shuang)方人员互(hu)访并领取(qu)交换动物。福礼门原来希望的是通过第三方交换，知道直(zhi)接交换无法(fa)辦(ban)到，只能作罷(ba)。

1958年，芝(zhi)加哥(ge)动物学会出價(jia)2.5万美元，委托(tuo)奧(ao)地利动物商(shang)人海尼·德(de)默(mo)爾(er)作为第三方，为芝加哥动物园購(gou)買(mai)或交换一只大熊猫。德默尔的时机正好，幸(xing)运之神(shen)降(jiang)臨(lin)，中方同意了他的请求(qiu)：以来自南(nan)非的长頸(jing)鹿(lu)三只以及犀(xi)牛(niu)、河(he)马、斑(ban)马各一对，交换一只熊猫。

德默尔1958年5月来到北京动物园，园长友好地接待(dai)了他，还讓(rang)他自己(ji)从动物园现有的三只熊猫中選(xuan)一只，他覺(jiao)得“这真是太客(ke)气了”。他选中了来自四(si)川雅(ya)安宝興(xing)縣(xian)磽(qiao)磧(qi)鄉(xiang)的雌性熊猫碛碛（音(yin)“器(qi)”）。

他向美国当局申(shen)请熊猫进口(kou)许可，杜(du)勒斯领導(dao)的美国国務(wu)院(yuan)于5月29日回信拒(ju)絕(jue)，称根(gen)據(ju)法律(lv)“凡屬(shu)共產(chan)黨(dang)中国出口——或者从别处轉(zhuan)出口的货物，包(bao)括(kuo)动物在內(nei)”一律不準(zhun)进入(ru)美国。对此，《人民日報(bao)》发表《大熊猫吓坏了纸老虎》加以嘲(chao)笑。

就这样，陰(yin)差(cha)阳错地，碛碛转而以“Chi-Chi”（又(you)写作姬姬）之名落户倫(lun)敦(dun)动物园，成为西方世界此后14年中唯(wei)一一只大熊猫。

1958年9月，英国伦敦动物园里，工作人员将大熊猫姬姬抱回围栏。圖(tu)/视觉中国

1961年，世界野生生物基金(jin)会（WWF，现名世界自然基金会）成立，设計(ji)Logo时需(xu)要找(zhao)一个表达瀕(bin)危(wei)概(gai)念(nian)的符(fu)號(hao)，外形(xing)討(tao)人喜欢，而且(qie)復(fu)印之后即便(bian)只有黑白两色都能让人一眼认出，他们一致选中了大熊猫形象，其原型(xing)就是姬姬。

1972年7月21日，姬姬去(qu)世，享(xiang)年17岁。英国报纸都在哀(ai)悼(dao)这只“贏(ying)得全世界无數(shu)民众芳(fang)心”的熊猫，但全世界的注意力却已被(bei)大西洋(yang)彼(bi)岸(an)的另(ling)外两只熊猫占(zhan)据。

黃(huang)金十年

1972被美国人称为“熊猫年”。

这一年2月21日，美国總(zong)統(tong)尼克(ke)松(song)開(kai)始(shi)了访問(wen)中国的破(po)冰(bing)之旅(lv)。此前美方先(xian)遣(qian)組(zu)就专门去參(can)观了北京动物园，尼克松夫人帕(pa)特·尼克松也在抵京第二天就去了北京动物园，在熊猫館(guan)前流連(lian)忘(wang)返(fan)。

外交部(bu)礼賓(bin)司(si)国宾接待处处长唐(tang)龙彬(bin)等向周恩(en)来作了匯(hui)报，周恩来只是表示，这事以后再说。唐龙彬回憶(yi)：“当时我们在想(xiang)，总理是有考(kao)虑的，他是要掌(zhang)握(wo)政治火(huo)候(hou)。”

2月25日尼克松在人民大会堂(tang)舉(ju)行答谢晚(wan)宴(yan)，这是他離(li)京前最后一项活动。四天前中美双方已在欢迎(ying)国宴上完(wan)成了国礼交换，美方对获赠大熊猫几乎已不抱希望了。但火候正是在这时候到来。周恩来指着香(xiang)煙(yan)盒(he)上的熊猫与帕特·尼克松的对話(hua)，早已成为歷(li)史(shi)上的经典(dian)场景(jing)。

根据中央指示，北京动物园承(cheng)擔(dan)了国礼大熊猫的挑(tiao)选、护送工作。北京动物园高級(ji)工程(cheng)師(shi)劉(liu)维新曾回忆，三岁左(zuo)右(you)、绝对健(jian)康、体型适中、外观漂(piao)亮(liang)是挑选国礼大熊猫的四大標(biao)准。大熊猫头要圓(yuan)，白区和黑区界限(xian)鲜明，双眼要类似短(duan)八字(zi)，黑区不能太大，还要最大限度確(que)保将来有繁殖力。

当时北京动物园有大熊猫10只，6雄4雌，其中三只已年老。最终，只有几个月前入园的雌性熊猫玲(ling)玲符合各项要求。上级決(jue)定(ding)，将尚(shang)在宝兴县的兴兴緊(jin)急(ji)运回。

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的夫人帕特·尼克松在华盛(sheng)頓(dun)国家动物园观看大熊猫。

北京动物园在大熊猫之乡四川雅安宝兴县有一个动物搜(sou)集(ji)站(zhan)，对外称“北京动物园宝兴园林(lin)局”，国礼大熊猫多来自这里。玲玲就是搜集站工人1971年9月查(zha)山时发现的，才(cai)两斤多，当月即运回北京动物园。它出落得黑白分明，毛皮油(you)光水滑(hua)，像(xiang)一尊(zun)小(xiao)巧(qiao)玲瓏(long)的玉(yu)雕(diao)，因此取名叫玲玲。兴兴则是1972年1月20日剛(gang)由村(cun)民送来搜集站的，体重27公斤多。

2月的一天，北京动物园管理科科长崔(cui)国印受命来到宝兴接兴兴。本来确定第二天行动，但北京突(tu)然来電(dian)，要求当晚就啟(qi)运。当时已是下班(ban)时间，到处都找不到崔国印，值(zhi)班的宝兴县革委会副(fu)主任(ren)李(li)来明只好让广播(bo)站播音员呼(hu)叫崔国印，霎(sha)时高音喇(la)叭(ba)响徹(che)县城各处。当夜(ye)，崔国印帶(dai)着兴兴坐大卡車(che)直奔(ben)成都，次日飞抵北京。

全美国人都在談(tan)论这一对熊猫。很多人写信对它们的名字提(ti)出建(jian)議(yi)，而且不約(yue)而同想到Ping（乒(ping)）和 Pong（乓(pang)）。华盛顿国家动物园的新聞(wen)发言(yan)人草擬(ni)了一个回函(han)模板(ban)，告知对方人工饲养的熊猫都有自己的名字，我们不打算给它们改(gai)名字。

4月16日，玲玲和兴兴乘(cheng)专机抵达美国。开放(fang)参观的第一个周末(mo)，7.5万人湧(yong)向动物园，造(zao)成大堵(du)车。那时连华盛顿地鐵(tie)票(piao)的图案(an)都是两只熊猫在啃(ken)竹叶，到华盛顿而没去动物园看熊猫，整个行程都会有缺(que)憾(han)似的。

1972不仅是美国的熊猫年，也是日本的。这年9月，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与中国簽(qian)訂(ding)恢(hui)复邦(bang)交的联合声明，同时获赠大熊猫一对。

10月28日，大熊猫康康和兰兰飞抵日本，享受国宾礼遇(yu)。飞机进入日本领空后，日本政府(fu)派(pai)出戰(zhan)斗机护航(hang)，官(guan)房(fang)长官二階(jie)堂进代表首相在机场迎接，鳴(ming)放礼炮(pao)。

康康和兰兰成为东京上野动物园的頂(ding)流明星(xing)，一票難(nan)求。作为动漫(man)大国，宮(gong)崎(qi)駿(jun)当年就推(tui)出了动畫(hua)片(pian)《熊猫家族(zu)》，櫻(ying)桃(tao)小丸(wan)子也说出了“人生在世，如果连熊猫都没有见过，会非常丟(diu)臉(lian)”的“名言”。

大国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腦(nao)访华，中国赠送大熊猫，成为此后十年中国外交的“标准程序(xu)”。1973年9月，法国总统蓬(peng)皮杜访华，当年获赠大熊猫黎(li)黎和燕(yan)燕。1974年5月，英国前首相爱德华·希斯访华，当年获赠大熊猫晶(jing)晶和佳(jia)佳。1973年4月，墨(mo)西哥总统埃切(qie)维里亞(ya)访华，1975年获赠大熊猫貝(bei)贝和迎迎。1978年，西班牙(ya)国王(wang)卡洛斯一世访华，当年获赠大熊猫強(qiang)强和绍绍。1975年联邦德国总理施(shi)密特访华，1979年华国鋒(feng)回访时同意向德国赠送一对大熊猫，1980年大熊猫宝宝和天天来到柏(bai)林动物园。

其中，只有希斯在获赠时不是现任政府首脑，这里面当然是有緣(yuan)故(gu)的。

1972年3月，中英之间的外交关系(xi)由代办升(sheng)格为大使级，年底(di)英国外交大臣(chen)道格拉(la)斯·霍(huo)姆(mu)访华，行前接受了BBC記(ji)者采(cai)访。当时姬姬已去世4个月，记者问霍姆是否(fou)会向中国外长提出有关熊猫的议題(ti)，霍姆说不知道向中国民众讨一只熊猫是否合适，不过他又说：“如果中国民众願(yuan)意送我们一只，我们会很高兴，其实每(mei)个人都知道我们很想要。”

希斯本来預(yu)定1974年1月访华，日程却被国内罢工事件耽(dan)擱(ge)，更(geng)波折(zhe)的是，2月的大选使得唐寧(ning)街(jie)10号易主。但中国方面不忘老朋(peng)友，堅(jian)持要希斯按(an)原计劃(hua)访华。《希斯傳(chuan)》写道，希斯成功(gong)访问北京“在英国民众心目中最大的意義(yi)，却是中国政府赠送给伦敦动物园一对熊猫”。

获赠一次熊猫已经是非凡礼遇了，而日本是三次。

1978年9月，兰兰怀着身(shen)孕(yun)去世，日本举国同感悲(bei)傷(shang)。1979年12月日本首相大平正芳访华时，为康康请求一位新伴(ban)侶(lv)。不久(jiu)，中国政府補(bu)送了雌性大熊猫欢欢。

然而，欢欢到来刚五(wu)个月，康康又不幸去世了。对大熊猫有執(zhi)念的日本人民再次向中国政府请求，1982年9月日本首相鈴(ling)木善(shan)幸访华时，又获赠雄性大熊猫飞飞。

这次的配对终于修(xiu)成正果，欢欢于1986年六一兒(er)童(tong)節(jie)当天产下幼(you)崽(zai)。日本举国欢庆，征名活动共收(shou)到27万封(feng)来信，由“最终选考委员会”定名为“童童”。1988年欢欢再次产子，命名为“悠(you)悠”，意为中日和平友好悠久长存(cun)。

熊猫经濟(ji)与政治

飞飞赴日，为大熊猫的国礼时代画上了句(ju)号。揭开熊猫国际交流新篇(pian)章的，是1984年的洛杉(shan)磯(ji)奥运会。

1984年4月，总部位于洛杉矶的西方石油公司与中国签订協(xie)议，双方成立合資(zi)公司，大規(gui)模开采山西安太堡(bao)露(lu)天煤(mei)礦(kuang)，总投(tou)资为6.5億(yi)美元。

西方石油公司董(dong)事长亚蒙(meng)·哈(ha)默博(bo)士(shi)在自传中回忆，当时正值奥运会前夕(xi)，美国方面非常希望中国能送熊猫去洛杉矶展(zhan)出，但多方交涉(she)都被告知中国嚴(yan)禁(jin)大熊猫出口。哈默在访华时当面向鄧(deng)小平提出请求，说这是新中国运动员首次参加奥运会，如果有这些熊猫造勢(shi)一定会使洛杉矶沸(fei)騰(teng)起来的，对中美友善也是一个不可估(gu)量的促(cu)进。邓小平同意他的看法。

这年7月13日，来自北京动物园的大熊猫迎新和永(yong)永飞抵洛杉矶动物园，停(ting)留(liu)90天，所花(hua)費(fei)的15万美元由哈默个人贊(zan)助(zhu)。它们所到之处掀(xian)起了中国热，洛杉矶动物园因此增(zeng)加了几百(bai)万美元收入。展出结束(shu)后，这对大熊猫又赴舊(jiu)金山动物园停留了三个月，同样引起轟(hong)动。

随后，一股(gu)大熊猫展覽(lan)热潮(chao)在美国和全球各地兴起，多国领导人在外交活动中紛(fen)纷为本国“公关”，请求赠送或借展大熊猫。

当时中国大熊猫主要由两个中央部门管理，林業(ye)部管野外的大熊猫，下面成立了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建设部管各地动物园饲养的大熊猫，下面成立了中国动物园协会。1984年底，由外交部牽(qian)头，建设部、林业部和文化部共同协商，向国务院呈(cheng)报了《关于通盤(pan)处理大熊猫的赠送以及出国展出或演出等涉外问题的请示》，为通过出国展等活动籌(chou)集大熊猫保护经费开了绿灯。

原建设部城建司副司长鄭(zheng)淑(shu)玲1982年进入建设部，負(fu)責(ze)全国动物园管理工作，领导創(chuang)建了中国动物园协会。她(ta)回忆，至(zhi)1987年国内28个动物园共饲养着61只大熊猫，仅有32只具有繁殖能力，繁殖工作十分艱(jian)难。1980年国家政策(ce)规定不再向动物园提供(gong)野外大熊猫种源(yuan)，这使得动物园内大熊猫种群(qun)有潛(qian)在滅(mie)绝風(feng)險(xian)，因此有必要建立一个专门的大熊猫繁育(yu)基地。1986年，基地选址(zhi)在成都斧(fu)头山，即现在的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

郑淑玲说，由于各级政府没有资金投入，协会通过组織(zhi)大熊猫出国展等活动在国外筹款(kuan)是建设大熊猫基地的唯一出路(lu)。

乔治·夏勒在《最后的大熊猫》中提到，比利时安特衛(wei)普(pu)动物园支(zhi)付(fu)的12万美元、紐(niu)约动物学会支付的60万美元，全部用于这个基地的建设。

到1988年初(chu)，至少(shao)有30家美国机构有意愿租(zu)借大熊猫。不仅各动物园想爭(zheng)取，甚(shen)至连鎖(suo)超(chao)市和州博览会之类的商业活动也躍(yue)跃欲(yu)试。1936年第一个将活体大熊猫带入美国的露絲(si)·哈克尼斯感叹：“妳(ni)会觉得所有的动物学会无分大小，都渴(ke)望拥有熊猫，好像非要有了熊猫，生命才完整似的。”

WWF开始赞成租借，认为所得款项有助于中国的大熊猫保护计划，自身也从中取得过捐(juan)款，此时开始担心頻(pin)繁借展会影(ying)响熊猫的正常繁殖活动，或导致变相捕捉(zhuo)。1988年1月WWF发布声明，建议中国在现有的租借活动结束后不再租借大熊猫供展览之用，并且说未(wei)来WWF不会再参与合作。2月，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和美国动物园及水族馆协会也发表了类似声明。

为了应对这些呼声，中国动物园协会理事会通过了《大熊猫出国展览的规定》，其中包括：“提供展览的大熊猫应是6岁以下、18岁以上；是完全失(shi)去繁殖能力或完成当年配种，不影响未来繁殖任务的雄性大熊猫。”协会还把《规定》的英文文件发送给了这几家国际环保组织。

不过，各动物园争相引进大熊猫的热情并没有被环保组织的反(fan)对所撲(pu)灭。负责頒(ban)发进口许可的美国漁(yu)业和野生生物管理局在各种力量的博弈(yi)中搖(yao)擺(bai)不定，1991年公布了一项模棱(leng)的新政，规定引进大熊猫不能以商业为主要目的。美国动物园及水族馆协会失望之下自行发布禁令(ling)，禁止(zhi)該(gai)协会成员引进大熊猫。

但俄(e)亥(hai)俄州的哥伦布动物园无视这些反对和禁令，繼(ji)續(xu)与中国林业部协商租借一对大熊猫。布什(shen)总统也写信给该市市长表示支持，称熊猫的到来会创造“中美之间长期(qi)的親(qin)善与友谊”。

全世界的环保组织都在等着看美国渔业和野生生物管理局会否发进口许可。WWF美国分会计划，一旦(dan)发布就向法院申请禁令。结果哥伦布动物园先发制(zhi)人，搶(qiang)先向法院申请不许WWF从中幹(gan)预的禁令，获得批(pi)准。WWF向巡(xun)回法院提起上诉，巡回法院将全案駁(bo)回重審(shen)。

1992年4月20日，美国渔业和野生生物管理局向哥伦布动物园颁发了进口许可。美国动物园及水族馆协会立刻(ke)吊(diao)銷(xiao)了哥伦布动物园的成员资格。不过，这场大战最终以和解结束。5月，熊猫运抵哥伦布市。

对这些“熊猫政治”，乔治·夏勒頗(po)有无奈(nai)之感。他感叹，不管有多少象征意义，或是多麽(me)受人喜爱，也不可能保證(zheng)每一个国家、每一座(zuo)动物园都拥有熊猫，熊猫历经演化而生存在今天的世界，并不是为了取悦人类。

无论如何，这种短期租借模式已走到了盡(jin)头，一种新的合作模式正在醞(yun)釀(niang)中。

“了不起的大使”

1992年，中国保护大熊猫及其棲(qi)息地工程启动。1993年，工程领导小组成立，其办公室(shi)设在林业部野生动物保护司，林业部工作人员範(fan)志勇(yong)調(tiao)入工程办，与老领导王夢(meng)虎一起负责工程项目的具体落实。

范志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kan)》，工程包括完善13个保护区、新建14个保护区，他们向国家计委申报了为期十年、总计3个亿的预算，最终获批2800万。为填(tian)补资金缺口，工程办提出国际合作研究方案，用5％的个体大熊猫救(jiu)助另外95％的群体。

为此，保护大熊猫工程办公室起草了《中国保护大熊猫及其栖息地工程资金募(mu)集和使用管理办法》，由林业部颁布。林业部领导的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负责具体接洽(qia)，设立专门賬(zhang)户，经费用途(tu)接受捐赠方監(jian)督(du)。

第一个合作方是美国聖(sheng)地亚哥动物园。双方最后敲(qiao)定，中国提供一对熊猫用于科研合作，为期12年，动物园每年支付100万美元租金。美国渔业和野生生物管理局颁发了进口许可。1996年9月，卧龙自然保护区的大熊猫石石（后换成高高）和白雲(yun)落户圣地亚哥动物园。

长期合作使科研得以展开。在此之前，海外大熊猫的飲(yin)食一直以搭(da)配雞(ji)蛋(dan)、水果和维生素(su)的粥类为主，竹子是點(dian)綴(zhui)性的，这造成了它们的胃(wei)腸(chang)道疾(ji)病(bing)。现在圣地亚哥动物园在动物營(ying)养学家的参与下，改为竹子餵(wei)养，同时建立了“标准糞(fen)便分级系统”以监測(ce)它们的健康。

繁育工作也结出碩(shuo)果。1997年，白云的第一个孩子华美出生，成为第一只在美国出生并存活下来的大熊猫。白云此后又成功誕(dan)下五只大熊猫，成为圣地亚哥动物园的鎮(zhen)园之宝、英雄媽(ma)妈。她的孩子华美、美生、苏琳(lin)、珍珍、云子和小礼物先后回国，和泰(tai)山、福龙等大熊猫一起组成了龐(pang)大的海歸(gui)大熊猫种群。

与此同时，建设部所属的中国动物园协会也与日本和歌(ge)山县白濱(bin)野生动物园达成了合作协议。1994年9月，成都大熊猫基地的大熊猫永明和蓉(rong)浜(bang)飞赴白浜野生动物园，开始为期10年的中日大熊猫国际长期繁育合作计划。

经过续约，永明在日本生活了28年，与雌性大熊猫梅(mei)梅、良(liang)浜自然交配成功，孕育了16只大熊猫，组成了海外最大的熊猫家族——浜家族。

英国、德国、奥地利、荷(he)兰、韓(han)国等国的多家动物园纷纷仿效(xiao)这种模式，与中国开展了大熊猫合作研究。

2003年，大熊猫阳阳与龙徽(hui)落户奥地利美泉(quan)宫动物园。园长拉勒尔开心地表示：“这对我们动物园来講(jiang)，无異(yi)于一个乡下的小神甫(fu)突然被选为罗马教(jiao)皇(huang)。”

奥地利动物学家伊芙(fu)琳·邓格的博士论文就是专门研究熊猫外貌(mao)的。她采集了数量庞大的熊猫图像，不但发现不同个体的黑眼圈(quan)有极大差异，还能从中辨(bian)别雌雄。

2008年汶(wen)川大地震(zhen)后，大熊猫栖息地严重損(sun)毀(hui)，为了安置(zhi)大熊猫，中国对外合作迅(xun)速(su)增加，尤(you)其是与周邊(bian)的亚洲(zhou)国家合作增多。中国-东盟自貿(mao)区2010年启动后，中国在2012年与新加坡(po)、2014年与马来西亚展开了熊猫合作研究，并延(yan)长了熊猫在泰国的合作期限。

2011年，时任中国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访问英国，除与英国签署(shu)了巨(ju)額(e)商贸合约，还签署了大熊猫落户爱丁(ding)堡动物园的租借协议。那时英国的熊猫空窗(chuang)期已达17年之久，因此大熊猫阳光和甜甜的到来很让英国民众雀(que)跃。

两年后，牛津(jin)大学的凱(kai)瑟(se)琳·白金漢(han)博士领导的小组以中国新一輪(lun)“熊猫外交”为研究課(ke)题，在《环境(jing)实踐(jian)》期刊发表了论文。课题小组认为，通过熊猫这一举世认同的象征而获得軟(ruan)实力是中国感兴趣的。研究结论是，大熊猫外交注定会增长。

1999年12月，尼克松访华时获赠的大熊猫兴兴在华盛顿国家动物园生活了27年后去世。他的配偶(ou)玲玲是1992年去世的，华盛顿国家动物园专门为她立碑(bei)，上面写道：本国的大熊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礼物，它为几百万遊(you)客带来欢樂(le)。

兴兴去世后，2000年12月，华盛顿国家动物园与卧龙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合作，又引进了大熊猫添(tian)添和美香，十年期滿(man)后续约。它们先后生下泰山、宝宝和贝贝，三只熊猫幼崽都在四五岁时按协议返回了中国。

2020年8月，美香又生下了第四个孩子Xiao Qi Ji（小奇(qi)跡(ji)）。小奇迹出生在新冠(guan)疫(yi)情大流行期间，它的名字是由13.5万人投票选出的，既(ji)反映(ying)了其出生的特殊(shu)环境，也是在庆祝为保护大熊猫所进行的国际合作。

2020年底，华盛顿国家动物园再次延长了与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之间的大熊猫保护和研究合作协议。添添、美香和小奇迹将继续在该园生活至今年12月，随后返回中国。

延期后，美国史密森(sen)学会国家动物园（华盛顿国家动物园的全名）和生物保护研究所主管史蒂(di)文·蒙福特接受了新华社(she)记者采访。

他感叹，1972年时中美双方对于如何使用现代动物学技(ji)術(shu)和科学手(shou)段(duan)照(zhao)顧(gu)大熊猫的知識(shi)很有限，但在几代科学家和动物保护人士的共同努(nu)力下，大熊猫营养、繁育、遺(yi)传等领域(yu)取得豐(feng)硕成果，这对于建立健康、有韌(ren)性的饲养大熊猫种群以及幫(bang)助恢复野生大熊猫种群意义深(shen)远。

他说，中美合作研究和保护大熊猫的夥(huo)伴关系非常成功。国际合作对于研究和保护大熊猫至关重要，伙伴关系的優(you)势就在于集体智(zhi)慧(hui)、资源疊(die)加和知识分享。在国际合作框(kuang)架下，大熊猫成为“了不起的大使”，有助于激(ji)发和提升人类保护大自然的意识，连接世界各地的人们。

“这是一段了不起的历程，能夠(gou)参与其中并有所貢(gong)獻(xian)，我们十分骄傲。”他说。

（本文参考了乔治·夏勒《最后的大熊猫》、亨(heng)利·尼克尔斯《来自中国的礼物：大熊猫与人类相遇的一百年》）　

发于2023.6.5第总第1094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杂志标题：“熊猫外交”一甲(jia)子

记者：宋(song)春(chun)丹(dan)返回搜狐(hu)，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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