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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nshangdezhaopinxinxidoushiqiyezijibianjide，suishidoukeyigeizijixihuandeqiyetoudijianli。yaogeicheliangchongdian，keyiziyouxuanzechongdianshichang。keyiyijiansaomiao，mashangchongdian。chaobianjiedejiaoyouhudonggengkuaidezaixianzhakan，erqiedoushishimingzhijinxingkuaisuzaixianjiaoyoude。xiezishumameizhuangdenggezhongleibiedeshangpindouyounenggouduiwenjianjinxingduozhongfangshidezhengli，suishidounengzhazhaoxiangguanwenjian。歐(ou)文(wen)·亞(ya)隆(long)：妳(ni)活(huo)得(de)越(yue)充(chong)實(shi)，便(bian)死(si)得越坦(tan)然(ran)

過(guo)去(qu)三(san)年(nian)，有(you)許(xu)多(duo)人(ren)離(li)開(kai)我(wo)們(men)。經(jing)歷(li)离別(bie)、喪(sang)慟(tong)後(hou)，我们比(bi)任(ren)何(he)時(shi)候(hou)都(dou)更(geng)關(guan)註(zhu)生(sheng)命(ming)的(de)意(yi)義(yi)，更需(xu)要(yao)接(jie)受(shou)死亡(wang)教(jiao)育(yu)。欧文·D.亚隆是(shi)世(shi)界(jie)知(zhi)名(ming)的存(cun)在(zai)主(zhu)义心(xin)理(li)治(zhi)療(liao)大(da)師(shi)，他(ta)曾(zeng)通(tong)过心理咨(zi)詢(xun)幫(bang)助(zhu)非(fei)常(chang)多失(shi)去親(qin)人的來(lai)訪(fang)者(zhe)度(du)过人生最(zui)艱(jian)難(nan)的歲(sui)月(yue)。他寫(xie)作(zuo)的《給(gei)心理治疗师的禮(li)物(wu)》给無(wu)數(shu)咨询师帶(dai)来職(zhi)業(ye)和(he)生命的指(zhi)引(yin)。

2019年，88岁的欧文·亚隆面(mian)對(dui)生死难关：他的妻(qi)子(zi)，87岁的瑪(ma)麗(li)蓮(lian)·亚隆確(que)診(zhen)骨(gu)髓(sui)癌(ai)。经过六(liu)個(ge)月痛(tong)苦(ku)的治疗，玛丽莲最終(zhong)選(xuan)擇(ze)安(an)樂(le)死，她(ta)在至(zhi)亲的陪(pei)伴(ban)下(xia)安詳(xiang)辭(ci)世。

“我的頭(tou)靠(kao)著(zhu)(zhe)玛丽莲的头，注意力(li)全(quan)都放(fang)在她的呼(hu)吸(xi)上(shang)。我感(gan)受着她每(mei)个細(xi)微(wei)的動(dong)靜(jing)，默(mo)默数着她微弱(ruo)的呼吸，数到(dao)第(di)14次(ci)时，呼吸停(ting)止(zhi)。我俯(fu)下身(shen)，亲吻(wen)她的額(e)头。她的身體(ti)已(yi)冷(leng)：死亡降(jiang)臨(lin)。我的玛丽莲，我最亲愛(ai)的玛丽莲，永(yong)别了(le)。”欧文·亚隆写道(dao)。

在最后的日(ri)子裏(li)玛丽莲邀(yao)請(qing)欧文和她壹(yi)起(qi)写本(ben)書(shu)，一本关於(yu)死亡、告(gao)别與(yu)哀(ai)傷(shang)的书：“也(ye)许我们的嘗(chang)試(shi)可(ke)以(yi)对那(na)些(xie)其(qi)中(zhong)一方(fang)面临不(bu)治之(zhi)癥(zheng)的夫(fu)婦(fu)會(hui)有些帮助。” 他们开始(shi)每天(tian)写日記(ji)，彼(bi)此(ci)交(jiao)換(huan)閱(yue)讀(du)。這(zhe)些日记集(ji)結(jie)成(cheng)这本《生命的礼物：关于爱、死亡及(ji)存在的意义》。

《生命的礼物：关于爱、死亡及存在的意义》，[美(mei)] 欧文·亚隆 / 玛丽莲·亚隆 著，童(tong)慧(hui)琦(qi)等(deng) 譯(yi)，機(ji)械(xie)工(gong)业出(chu)版(ban)社(she)，2023年4月。

在玛丽莲去世九(jiu)个星(xing)期(qi)时，欧文從(cong)治疗师角(jiao)度評(ping)估(gu)自(zi)己(ji)：處(chu)理哀伤方面沒(mei)什(shen)麽(me)進(jin)展(zhan)。他记錄(lu)下对自己的客(ke)觀(guan)观察(cha)：“明(ming)顯(xian)抑(yi)郁(yu)，行(xing)动遲(chi)緩(huan)，麻(ma)木(mu)恍(huang)惚(hu)，常伴有絕(jue)望(wang)感，体重(zhong)減(jian)輕(qing)，食(shi)欲(yu)减退(tui)，生活无趣(qu)，难享(xiang)獨(du)处。” “理性(xing)上知道應(ying)該(gai)与外(wai)界保(bao)持(chi)接觸(chu)，但(dan)極(ji)少(shao)主动聯(lian)系(xi)别人。” “这種(zhong)糟(zao)糕(gao)处境(jing)預(yu)計(ji)会持續(xu)一年。” “並(bing)不畏(wei)懼(ju)死亡，也没有自殺(sha)風(feng)險(xian)。” 一生研(yan)究(jiu)死亡焦(jiao)慮(lv)的欧文并没有比普(pu)通人更轻松(song)。这种誠(cheng)实恰(qia)恰是最珍(zhen)貴(gui)的，死亡教育并不是教人麻木。

心理咨询师李(li)松蔚(wei)在这本书的推(tui)薦(jian)語(yu)中說(shuo)：“兩(liang)位(wei)相(xiang)爱了六十(shi)多年的高(gao)齡(ling)老(lao)人，一同(tong)攜(xie)手(shou)面对晚(wan)景(jing)。他们的學(xue)識(shi)、財(cai)富(fu)、智(zhi)慧和美德(de)，使(shi)得他们在病(bing)痛折(zhe)磨(mo)下盡(jin)力保持体面和从容(rong)，而(er)他们对生命意义的追(zhui)問(wen)仍(reng)未(wei)休(xiu)止，从而在这本书里呈(cheng)現(xian)出一种最高贵、最理想(xiang)，也最诚实地(di)面对死亡的態(tai)度。”

以下是玛丽莲去世后125天，欧文写给她的信(xin)。

亲爱的玛丽莲：

我知道，若(ruo)要给你写信，就(jiu)破(po)壞(huai)了所(suo)有的規(gui)矩(ju)。然而现在我已经写到了我们这本书的尾(wei)聲(sheng)，我情(qing)不自禁(jin)，想要再(zai)和你聊(liao)聊。你邀请我与你一起写这本书是多么聰(cong)慧……不，不，那种说法(fa)并不準(zhun)确，你没有邀请我，你堅(jian)持要求(qiu)我把(ba)我自己已经开始的书放一邊(bian)，来与你一起写这一本。我对你的这份(fen)坚持会永遠(yuan)心懷(huai)感激(ji)——在你去世后125天，是这个写作计劃(hua)讓(rang)我活了下来。

这本书我们一直(zhi)是輪(lun)流(liu)书写，每人一章(zhang)，直至感恩(en)節(jie)前(qian)两周(zhou)，你病得太(tai)重以至于无法繼(ji)续，叮(ding)囑(zhu)我必(bi)須(xu)完(wan)成这本书。我已经独自写了四(si)个月了，事(shi)实上，除(chu)了写作，我什么都没做(zuo)。现在，就要接近(jin)尾声了。有幾(ji)个星期，我在圍(wei)着最后几章兜(dou)圈(quan)子，现在我知道了，若不再最后一次和你聊聊，这本书是无法完结的。

我写了多少，又(you)都写了些什么，你是否(fou)已经知道了呢(ne)？我那顆(ke)成熟(shu)、科(ke)学和理性的头腦(nao)告訴(su)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而我那颗孩(hai)童般(ban)的、軟(ruan)弱、哭(ku)泣(qi)、蹣(pan)跚(shan)、情緒(xu)化(hua)的心卻(que)想聽(ting)到你说：“我什么都知道，我亲爱的欧文。我时刻(ke)陪伴着你，就在你左(zuo)右(you)近旁(pang)。”

玛丽莲与欧文。

玛丽莲，我要说的第一件(jian)事，就是向(xiang)你坦白(bai)和認(ren)錯(cuo)。请原(yuan)諒(liang)我，没有经常看(kan)你的相片(pian)。我把它(ta)放在陽(yang)光(guang)房(fang)，但羞(xiu)愧(kui)的是，我一直把它朝(chao)向墻(qiang)壁(bi)放着！有那么一段(duan)时間(jian)，我试着让它朝外，这樣(yang)在我每次进入(ru)房间的时候就可以看見(jian)你美丽的眼(yan)睛(jing)，但毫(hao)不例(li)外地，每次看见你的照(zhao)片，錐(zhui)心的悲(bei)伤都会让我流淚(lei)。

如(ru)今(jin)，四个月过去了，这种狀(zhuang)況(kuang)才(cai)稍(shao)有好(hao)轉(zhuan)。现在，几乎(hu)每一天，都有几分(fen)鐘(zhong)时间，我会把你的照片转过来，凝(ning)望你的眼睛。痛苦减轻了，爱的暖(nuan)意又充滿(man)了我的全身。然后，我看着另(ling)一張(zhang)剛(gang)找(zhao)到的你的照片。你擁(yong)抱(bao)着我。我閉(bi)着眼睛，欣(xin)喜(xi)若狂(kuang)。

還(hai)有另一件事我需要坦白：我还没有去你的墓(mu)地看过你！我还没有鼓(gu)起勇(yong)氣(qi)，每每想到便痛不欲生。但是孩子们每次来帕(pa)洛(luo)阿(e)爾(er)托(tuo)时，都会去墓園(yuan)看望你。

从你最后一次看我们的书到现在，我又写了一百(bai)頁(ye)，此刻，我在写这些收(shou)尾的段落(luo)。我發(fa)现要修(xiu)改(gai)或(huo)者刪(shan)除你的哪(na)怕(pa)一个字(zi)，都是绝不可能(neng)的，因(yin)而，我已经请編(bian)輯(ji)凱(kai)特(te)把你的章节进行排(pai)版。最后，我描(miao)述(shu)了你生命的最后几周，最后几天，甚(shen)至我守(shou)在你身边，握(wo)着你的手，你咽(yan)下最后一口(kou)气的那个时刻。接着，我写了你的葬(zang)礼，以及之后发生在我身上的种种。

我经历了深(shen)淵(yuan)一般的哀伤，我从少年起就一直深爱着你，又怎(zen)么可能不哀伤？即(ji)使现在，我一想到与你共(gong)度了一生，就感到无比幸(xing)運(yun)，我无法理解(jie)这一切(qie)是如何发生的。那个最聪明、最美丽、最受人歡(huan)迎(ying)的羅(luo)斯(si)福(fu)高中的女(nv)孩子，怎么会选择与我共度一生？我只(zhi)是班(ban)上的书呆(dai)子，國(guo)際(ji)象(xiang)棋(qi)隊(dui)的明星，学校(xiao)里最不擅(shan)長(chang)社交的孩子！

你熱(re)爱法国和法文，而我呢，正(zheng)如你经常说我的，我读出的法语單(dan)詞(ci)，没一个是对的。你热爱音(yin)乐，是那样美丽、優(you)雅(ya)的舞(wu)者，而我則(ze)是个音癡(chi)，小(xiao)学老师甚至要我在合(he)唱(chang)練(lian)習(xi)中别出声。而且(qie)，如你所知，我就不该走(zou)进舞池(chi)，以免(mian)玷(dian)汙(wu)。然而，你總(zong)是告诉我，你爱我，看到我的巨(ju)大潛(qian)力。我要怎么感謝(xie)你才足(zu)夠(gou)？走筆(bi)至此，泪流满面。

玛丽莲与欧文。

过去没有你的四个月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光。雖(sui)然孩子们和朋(peng)友(you)们打(da)来无数的電(dian)話(hua)，无数次的造(zao)访，我依(yi)然感到恍惚和沮(ju)丧，感到很(hen)孤(gu)独。我慢(man)慢恢(hui)復(fu)着，一直到三个星期前，我賣(mai)掉(diao)了你的車(che)的第二(er)天早(zao)上，當(dang)我看到车庫(ku)里的空(kong)地时，我被(bei)绝望壓(ya)垮(kua)了，一蹶(jue)不振(zhen)。所幸我找到了一位出色(se)的治疗师，每周都去咨询，帮助很大，我会持续咨询一段时间。

大約(yue)一个月前，流行性冠(guan)状病毒(du)暴(bao)发，整(zheng)个世界陷(xian)入危(wei)机之中。这和我们任何人所经历过的都不一样，就在此刻美国和几乎所有欧洲(zhou)国家(jia)，包(bao)括(kuo)法国，都处于24小时封(feng)鎖(suo)状态。这是前所未有的——所有美国人，法国人，德国人，意大利(li)人，西(xi)班牙(ya)人必须待(dai)在自己的家中隔(ge)离。除雜(za)貨(huo)店(dian)和藥(yao)店外，所有商(shang)店都被勒(le)令(ling)关門(men)。你能想象偌(ruo)大的斯坦福購(gou)物中心会关闭嗎(ma)？你能想象巴(ba)黎(li)的香(xiang)榭(xie)丽舍(she)和紐(niu)约百老匯(hui)空空蕩(dang)荡的样子吗？此刻它正在发生，而且还在蔓(man)延(yan)。

以下是《纽约时報(bao)》今天上午(wu)的头條(tiao)新(xin)聞(wen)：“印(yin)度，第一天，世界上最大的封锁开始——大约13億(yi)印度人被告知留(liu)在家里。”

我知道你会如何面对这一切：你会擔(dan)心我，担心孩子们以及遍(bian)布(bu)世界各(ge)地的朋友们，会為(wei)世界正面临的崩(beng)潰(kui)感到憂(you)心。你不必经历这一切了，这让我感到由(you)衷(zhong)的欣慰(wei)：你听从了尼(ni)采(cai)的建(jian)議(yi)——死得其时！

玛丽莲与欧文。

三周前，疫(yi)情刚开始暴发时，女兒(er)決(jue)定(ding)临时搬(ban)来和我一起住(zhu)。你知道的，伊(yi)芙(fu)即將(jiang)退休。当你的孩子退休时，你就知道自己是真(zhen)的老了。过去几个星期里，她所在的妇產(chan)科已经能够在網(wang)上接诊。伊芙一直是上帝(di)賜(ci)给我们的礼物。她把我照顧(gu)得很好，我的焦虑和抑郁已消(xiao)退。我想是她保住了我的老命。她确保我们得以真正隔离，不与任何人进行身体接触。当我们在公(gong)园散(san)步(bu)，在路(lu)上遇(yu)见熟人时，我们戴(dai)着口罩(zhao)，就像(xiang)如今每个人一样，我们努(nu)力与任何一个路过的人保持六英(ying)尺(chi)距(ju)离。

昨(zuo)天，我一个月来第一次坐(zuo)车出门。我们开车到斯坦福大学，从人文中心开始散步，步行到橢(tuo)圓(yuan)形(xing)大草(cao)坪(ping)。校园里有几个戴着口罩的行人，目(mu)之所及一片空寂(ji)，书店、特雷(lei)西德学生中心(Tressider Student Union)、教师俱(ju)乐部(bu)、圖(tu)书館(guan)全部空空荡荡。整个校园都关闭了，看不到一个学生。

在过去的三个星期里，除了伊芙和我之外，没有人来过咱(zan)们家，任何人都没来过，甚至我们的管(guan)家格(ge)洛丽亚也没有。我将继续支(zhi)付(fu)格洛丽亚薪(xin)水(shui)，直到她安全返(fan)回(hui)。园丁(ding)也如此，政(zheng)府(fu)命令他们留在家里不许出门。像我们这样的老人非常脆(cui)弱，我可能也会死于这种病毒，但是现在，自从你离开后，我想我可以对你说：“别担心我，我又开始重新回歸(gui)生活了。”你总是在我身边，每时每刻。

很多次，玛丽莲，我徒(tu)勞(lao)地在回憶(yi)中尋(xun)覓(mi)——回忆我们见过的人、我们的一些旅(lv)行、我们看的戲(xi)、我们吃(chi)飯(fan)的餐(can)馆，但是所有这些事情都从记忆中消失了。我不僅(jin)失去了你——世界上最珍贵的人，而且我的许多过往(wang)也都隨(sui)你而逝(shi)了。我曾预想，当你离开我时，你会带走我过往生命的一大部分，而今一语成讖(chen)。

比如，前几天我回忆起几年前我们去过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记得我带了馬(ma)可·奧(ao)勒留的《沈(chen)思(si)录》(The Meditations of Marcus Aurelius)一书。为了保證(zheng)我会读完整本书，我没有带其他书。我记得我是如何反(fan)反复复、细细品(pin)读一字一句(ju)的。然而，我们去的是哪里，我无論(lun)如何也想不起来了，是一个島(dao)嶼(yu)吗？墨(mo)西哥(ge)？究竟(jing)是哪里？当然这不重要，但想到如此美好的回忆永远消失了，仍然令人不安。还记得我读给你听的那些段落吗？还记得我说过：当你死后，你也将带走我大部分的过去？事实上，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玛丽莲与欧文。

另一个例子，有天晚上我重溫(wen)了“九命怪(guai)貓(mao)的故(gu)事”(“The Hungarian Cat Curse”)，《媽(ma)妈及生命的意义》中的最后一个故事。你可能还记得，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只会说话的匈(xiong)牙利猫，它害(hai)怕失去第九条命(最后一条命)。这是我写过的最具(ju)想象力、最怪誕(dan)的故事。我搜(sou)寻我的生活和回忆，实在想不起这个故事的靈(ling)感从何而来。是什么啟(qi)发了我？和我的匈牙利朋友鮑(bao)勃(bo)·伯(bo)傑(jie)有关吗？我想问你，我究竟是受什么启发，写出这篇(pian)离奇(qi)的故事。畢(bi)竟，还有誰(shui)曾经写过一个治疗师与一只会说话的匈牙利猫的咨询故事呢？我相信你会清(qing)楚(chu)地记得这个故事的来源(yuan)。不止一次，玛丽莲，我徒劳地搜寻我的记忆：我不仅失去了你——我在世上最珍贵的人，而且我大部分的世界也随你而去了。

我很确定自己在接近生命的尽头，然而奇怪的是，对死亡，我很少感到焦虑——內(nei)心異(yi)常平(ping)静。现在，每当我想起死亡，“要和玛丽莲会合”的想法就会撫(fu)慰到我。或许我不该質(zhi)疑(yi)一个能安慰到我的想法，但我不能回避(bi)内心的疑虑。所以，“和玛丽莲会合”，到底(di)意味(wei)着什么？

你还记得吗，我希(xi)望和你躺(tang)在同一副(fu)棺(guan)木里。你告诉我，在写美国墓地那本书的几年间，未曾听闻有裝(zhuang)着两个人的棺木。我才不管呢：我要你知道，想到你和我躺在同一副棺木里，让我感到安慰，我们的身体相互(hu)依偎(wei)，我们的头相互倚(yi)靠。没错，没错，理性的我也知道，你和我不会在那里——棺木中是没有感情、没有灵魂(hun)的腐(fu)化的骨肉(rou)。然而，抚慰我的是这个念(nian)想，而非现实。我，一个极端(duan)的唯(wei)物主义者，拋(pao)却理性，完全沉浸(jin)于不切实际的幻(huan)想中，想着如果(guo)你和我躺在同一副棺木里，那么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当然，这绝非现实。当然，我永远不能与你会合了。你和我都将不复存在。这是个神(shen)话！从13岁起，我就从未认真对待过任何宗(zong)教或精(jing)神上对来世的看法。然而，事实上，我，一个虔(qian)诚的怀疑论者和科学家，却从和我死去的妻子会合的想法中獲(huo)得了安慰，这证明了我们对永存的极其強(qiang)烈(lie)的願(yuan)望，以及我们人類(lei)对遺(yi)忘(wang)的恐(kong)惧。我再次对魔(mo)法思維(wei)的力量(liang)和安慰充满敬(jing)意。

当我写着这最后几行字时，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巧(qiao)合发生了：我收到了一封来自读者的电子郵(you)件，他读过我的书《成为我自己》(Becoming Myself)。这是信的结尾：

但是，亚隆醫(yi)生，为什么如此惧怕死亡呢？身体死了，但意识就像一条河(he)，流过时间……当死亡到来时，是时候告别这个世界，告别人类，告别家庭(ting)了……但这并不是结束(shu)。

“这并不是结束”——自从有记录的历史(shi)以来，人类就緊(jin)紧抓(zhua)住这个想法不放。我们每个人都害怕死亡，都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来应付这种恐惧。玛丽莲，我清楚地记得你一再重复的话语，“一个对自己的生命毫无遗憾(han)的87岁老妇人的死，不是悲劇(ju)”。有个理念縈(ying)繞(rao)我心——你活得越充实，便死得越坦然。对我而言(yan)，这便是真理。

我们最喜欢的一些作家就是这种观點(dian)的拥護(hu)者。记得卡(ka)贊(zan)紮(zha)基(ji)斯(Kazantzakis)笔下热爱生命的佐(zuo)尔巴说道：“只给死亡留一座(zuo)焚(fen)毀(hui)了的城(cheng)堡(bao)。”还记得薩(sa)特(Sartre)在他自傳(chuan)中的话，你曾念给我听：“我正悄(qiao)悄地走向尽头……可以肯(ken)定的是，我的最后一次心跳(tiao)将銘(ming)刻在我作品的最后一页，死亡将只能带走一个死人而已。”

我知道，我会以另一种形式(shi)存在于那些认识我、读我作品的人的心中，但是，在一两代(dai)人之后，任何曾经认识过血(xue)肉之軀(qu)的我的人也将消失。

我将以納(na)博(bo)科夫自传《说吧(ba)，记忆》(Speak，Memory)中流传千(qian)古(gu)的卷(juan)首(shou)语作为本书的结语：“搖(yao)籃(lan)在深渊之上轻摇，常识告诉我们，我们的存在只是两團(tuan)永恒(heng)黑(hei)暗(an)之间，一道短(duan)暫(zan)的光隙(xi)。”那景象既(ji)令人震(zhen)撼(han)又令人平静。我靠在椅(yi)子上，闭上眼睛，从中获得了慰藉(ji)。

原文作者/[美] 欧文·亚隆

摘(zhai)编/王(wang)菡(han)

编辑/荷(he)花(hua)

導(dao)语部分校对/盧(lu)茜(qian)返回搜狐(hu)，查(zha)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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