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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wen)物(wu)保(bao)護(hu)有(you)“黃(huang)金(jin)時(shi)間(jian)”，我(wo)停(ting)不(bu)下(xia)腳(jiao)步(bu)，總(zong)想(xiang)著(zhe)如(ru)果(guo)自(zi)己(ji)快(kuai)壹(yi)點(dian)、再(zai)快一点，就(jiu)能(neng)留(liu)住(zhu)更(geng)多寶(bao)貴(gui)的(de)文化(hua)遺(yi)產(chan)。

周(zhou)四(si)剛(gang)刚出(chu)差(cha)返(fan)回(hui)湖(hu)北(bei)荊(jing)州(zhou)，周五(wu)接(jie)待(dai)前(qian)來(lai)考(kao)察(cha)的外(wai)省(sheng)文物專(zhuan)家(jia)，周六(liu)又(you)要(yao)趕(gan)往(wang)機(ji)場(chang)，長(chang)沙(sha)、成(cheng)都(dou)、蘭(lan)州、南(nan)京(jing)……哪(na)裏(li)有简牍急(ji)需(xu)修复，哪里就有方(fang)北松(song)忙(mang)碌(lu)的身(shen)影(ying)。這(zhe)樣(yang)的生(sheng)活(huo)，他(ta)已(yi)經(jing)習(xi)以(yi)為(wei)常(chang)。“我一年大(da)概(gai)有一半(ban)时间在(zai)外地(di)跑(pao)，有时一天(tian)能接六七(qi)十(shi)個(ge)電(dian)話(hua)。”方北松淡(dan)然(ran)地說(shuo)。

方北松是(shi)湖北省荆州文物保护中(zhong)心(xin)主(zhu)任(ren)，知(zhi)名(ming)竹(zhu)木(mu)简牍文物修复专家。據(ju)統(tong)計(ji)，全(quan)國(guo)80%左(zuo)右(you)的飽(bao)水(shui)简牍都在荆州文保中心修复。由(you)於(yu)各(ge)地待修复的简牍太(tai)多，荆州文保中心幹(gan)脆(cui)在长沙、兰州等(deng)地設(she)立(li)了(le)7个工(gong)作(zuo)站(zhan)，但(dan)依(yi)然供(gong)不應(ying)求(qiu)。

走(zou)進(jin)简牍工作室(shi)，首(shou)先(xian)看(kan)見(jian)的是由保鮮(xian)膜(mo)覆(fu)蓋(gai)的兩(liang)座(zuo)濕(shi)潤(run)“小(xiao)土(tu)山(shan)”。“这就是简牍刚出土的样子(zi)。竹木简牍是有机物，比(bi)青(qing)銅(tong)器(qi)、陶(tao)器、瓷(ci)器等無(wu)机物更容(rong)易(yi)腐(fu)朽(xiu)。春(chun)秋(qiu)戰(zhan)国至(zhi)秦(qin)漢(han)时期(qi)的竹木简牍，已有两千(qian)多年的歷(li)史(shi)，能在地下保存(cun)至今(jin)，靠(kao)的是饱水缺(que)氧(yang)的環(huan)境(jing)。文物出土後(hou)與(yu)空(kong)氣(qi)接觸(chu)，氧化風(feng)險(xian)高(gao)，表(biao)面(mian)變(bian)成漆(qi)黑(hei)一片(pian)，上(shang)面的字(zi)跡(ji)就无法(fa)辨(bian)認(ren)了。”方北松说。

許(xu)多简牍进入(ru)工作室时，已是黑色(se)，甚(shen)至变得(de)柔(rou)軟(ruan)糟(zao)朽，輕(qing)轻一碰(peng)就可(ke)能斷(duan)裂(lie)、粉(fen)碎(sui)，修复后恢(hui)复了竹木本(ben)色，字迹清(qing)晰(xi)可辨。“这就是修复工作的神(shen)奇(qi)，其(qi)中最(zui)關(guan)鍵(jian)的是脫(tuo)色、脱水两道(dao)工序(xu)。”方北松笑(xiao)着介(jie)紹(shao)。所(suo)謂(wei)脱色，就是將(jiang)竹木简浸(jin)泡(pao)到(dao)化學(xue)藥(yao)劑(ji)中，讓(rang)竹木恢复本色，卻(que)對(dui)墨(mo)迹无損(sun)。所谓脱水，是通(tong)過(guo)药剂将竹木简中饱含(han)的水分(fen)子置(zhi)換(huan)为其他分子，让简牍能夠(gou)脱離(li)水环境，且(qie)更加(jia)穩(wen)定(ding)、堅(jian)固(gu)。

能實(shi)現(xian)目(mu)標(biao)且不傷(shang)害(hai)简牍的化学药剂是什(shen)麽(me)？进行(xing)化学反(fan)应时，药剂的濃(nong)度(du)、配(pei)比及(ji)环境溫(wen)度多少(shao)才(cai)最合(he)適(shi)？

1988年，方北松從(cong)武(wu)汉大学分析(xi)化学专業(ye)畢(bi)业，来到荆州博(bo)物館(guan)文物修复室工作。荆州博物馆挖(wa)掘(jue)、整(zheng)理(li)、收(shou)藏(zang)了大量(liang)文物，尤(you)以漆木器、青铜器、简牍和(he)絲(si)織(zhi)品(pin)聞(wen)名，这些(xie)方北松都修复过。为了更好(hao)地修复简牍，他进行了成千上万次(ci)实驗(yan)，終(zhong)于在2002年前后找(zhao)到了竹木简牍脱水、脱色的最佳(jia)方法和最佳药剂。这两項(xiang)技(ji)術(shu)相(xiang)繼(ji)榮(rong)獲(huo)国家文物局(ju)文物保护科(ke)学和技术創(chuang)新(xin)獎(jiang)一等奖、湖北省科技进步二(er)等奖。

2003年，荆州文保中心从荆州博物馆分离出来，成为一个事(shi)业單(dan)位(wei)。在方北松的帶(dai)領(ling)下，中心完(wan)成了长沙走馬(ma)樓(lou)三(san)国吳(wu)简、湘(xiang)西(xi)里耶(ye)秦简、荆門(men)郭(guo)店(dian)楚(chu)简、阜(fu)陽(yang)汉简等重(zhong)要文物搶(qiang)救(jiu)项目，专业修复人(ren)員(yuan)也(ye)从最初(chu)的5人增(zeng)加到50多人，服(fu)務(wu)对象(xiang)遍(bian)及20多个省份(fen)。

中心有那(na)么多技术人才，方北松为啥(sha)還(hai)经常“上一線(xian)”？“修复並(bing)不是套(tao)用(yong)化学公(gong)式(shi)那么简单，即(ji)使(shi)同(tong)一座墓(mu)葬(zang)中出土的文物，狀(zhuang)況(kuang)也各不相同。”方北松说，就好像(xiang)做(zuo)菜(cai)，同样的菜譜(pu)、同样的食(shi)材(cai)，不同的人、普(pu)通人和专业廚(chu)師(shi)做出来，味(wei)道會(hui)不一样。

“保存状態(tai)較(jiao)好的竹木简牍我們(men)可以按(an)工序修复，但碰到‘疑(yi)難(nan)雜(za)癥(zheng)’还是得請(qing)教(jiao)方主任。”荆州文保中心简牍工作室負(fu)責(ze)人史少華(hua)说。他指(zhi)着电腦(nao)中的圖(tu)片舉(ju)例(li)：“看，这简牍已经朽得像一根(gen)根頭(tou)發(fa)丝一样了，怎(zen)么复原(yuan)？”这是1973年河(he)北定縣(xian)（今定州市(shi)）一座汉墓出土的简牍，具(ju)有重要学术價(jia)值(zhi)，但由于早(zao)年遭(zao)遇(yu)盜(dao)焚(fen)，竹木已经炭(tan)化，一碰就可能粉碎，字迹更无法辨认。

据不完全统计，在尚(shang)未(wei)整理的定县汉简中，80%已发生彎(wan)曲(qu)变形(xing)，其中20%变形嚴(yan)重。2020年接手(shou)修复任务后，荆州文保中心与河北省文物考古(gu)研(yan)究(jiu)院(yuan)、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清华大学等聯(lian)合攻(gong)关，经过科学細(xi)致(zhi)的清洗(xi)、复形、封(feng)护，简牍上的字迹终于依稀(xi)呈(cheng)现，专家依靠紅(hong)外拍(pai)攝(she)技术拍出了较为清晰的文字照(zhao)片。“炭化简牍極(ji)度脆弱(ruo)，僅(jin)如何(he)把(ba)它(ta)们‘撫(fu)平(ping)’，方主任就指導(dao)我们試(shi)验了70多種(zhong)方法，终于找到了让它们恢复柔韌(ren)的特(te)殊(shu)材料(liao)。”史少华说。

30多年来，方北松修复了10多万枚简牍，无一枚毀(hui)壞(huai)，迄(qi)今都保存良(liang)好。这是他最引(yin)以为豪(hao)的事。

从出土时的初期保存到開(kai)始(shi)修复，中间往往还有一段(duan)时间，对于竹木简牍、紡(fang)织品、紙(zhi)張(zhang)等有机質(zhi)文物而(er)言(yan)，这段时间特別(bie)“难熬(ao)”，有文字消(xiao)失(shi)乃(nai)至本體(ti)消失的风险。“文物保护有‘黄金时间’，我停不下脚步，总想着如果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留住更多宝贵的文化遗产。”方北松说。（本報(bao)記(ji)者(zhe) 田(tian)豆(dou)豆）

《 人民(min)日(ri)报 》（ 2023年06月(yue)26日 第(di) 20 版(b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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