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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羅(luo)誌(zhi)恒(heng)丨(shu)春(chun)節(jie)歸(gui)湘(xiang)散(san)記(ji)：怎(zen)樣(yang)的(de)鄉(xiang)村(cun)？怎样的情(qing)？

罗志恒系(xi)粵(yue)開(kai)證(zheng)券(quan)首(shou)席(xi)經(jing)濟(ji)學(xue)家(jia)、研(yan)究(jiu)院(yuan)院長(chang)，中(zhong)國(guo)首席经济学家論(lun)壇(tan)理(li)事(shi)

於(yu)大(da)年(nian)三(san)十(shi)的暮(mu)色(se)中返(fan)乡，于大年初(chu)三的清(qing)晨(chen)中離(li)乡，遠(yuan)方(fang)的來(lai)客(ke)匆(cong)匆而(er)来，曾(zeng)经的旅(lv)人(ren)匆匆而去(qu)。故(gu)乡終(zhong)归是(shi)過(guo)往(wang)，而旅人终將(jiang)背(bei)上(shang)行(xing)囊(nang)尋(xun)找(zhao)未(wei)来。這(zhe)被(bei)疫(yi)情偷(tou)走(zou)的三年時(shi)光(guang)結(jie)束(shu)了(le)，新(xin)階(jie)段(duan)开始(shi)了，人口(kou)重(zhong)新大流(liu)動(dong)、春運(yun)重啟(qi)，大地(di)從(cong)南(nan)到(dao)北(bei)都(dou)在(zai)蘇(su)醒(xing)著(zhe)、渴(ke)望(wang)着。公(gong)眾(zhong)對(dui)于春节“報(bao)復(fu)性(xing)消(xiao)費(fei)”的討(tao)论取(qu)代(dai)了曾经对乡村中国的反(fan)思(si)，对于经济重启的讨论成(cheng)為(wei)主(zhu)要(yao)話(hua)題(ti)。

壹(yi)、“报复性消费”是否(fou)真(zhen)正(zheng)出(chu)現(xian)？

从各(ge)類(lei)新聞(wen)报道(dao)看(kan)，第(di)一波(bo)疫情过後(hou)恰(qia)逢(feng)首次(ci)不(bu)再(zai)就(jiu)地过年，春节期(qi)間(jian)處(chu)处人山(shan)人海(hai)，各項(xiang)數(shu)據(ju)同(tong)比(bi)都是大幅(fu)度(du)上升(sheng)。但(dan)是與(yu)疫情前(qian)的2019年比較(jiao)，似(si)乎(hu)仍(reng)未恢(hui)复到疫情前水(shui)平(ping)，恢复還(hai)需(xu)一個(ge)过程(cheng)。其(qi)一是文(wen)旅部(bu)数据，2023年春节假(jia)期全(quan)国国內(nei)旅遊(you)出游3.08億(yi)人次，同比增(zeng)长23.1%，恢复至(zhi)2019年同期的88.6%；實(shi)现国内旅游收(shou)入(ru)3758.43亿元(yuan)，同比增长30%，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73.1%，即(ji)旅游人次和(he)收入分(fen)別(bie)恢复至2019年的九(jiu)成和七(qi)成，还有(you)近(jin)10%和30%的坑(keng)需要填(tian)補(bu)，这还建(jian)立(li)在海外(wai)游尚(shang)未分流国内游的情況(kuang)下(xia)。其二(er)，国家鐵(tie)路(lu)局(ju)数据，1月(yue)21日(ri)至27日，全国铁路發(fa)送(song)旅客5017.4萬(wan)人次，同比增长57.0%，恢复至2019年的83.1%，即还有接(jie)近17%的恢复空(kong)间。

但是从各種(zhong)切(qie)身(shen)感(gan)受(shou)看，訂(ding)餐(can)困(kun)難(nan)、排(pai)隊(dui)就餐、旅游景(jing)點(dian)摩(mo)肩(jian)擦(ca)踵(zhong)、消费價(jia)格(ge)上漲(zhang)，与消费实際(ji)上只(zhi)是接近2019年水平不同，这可(ke)能(neng)源(yuan)于三年疫情導(dao)致(zhi)部分供(gong)給(gei)尚未恢复有關(guan)。一方面(mian)，三年来疫情打(da)擊(ji)下的的部分餐飲(yin)旅游等(deng)商(shang)鋪(pu)和从業(ye)人員(yuan)退(tui)出市(shi)場(chang)，短(duan)期内难以(yi)迅(xun)速(su)恢复並(bing)增加(jia)供给；另(ling)一方面，海外游还未恢复，春节旅游等消费集(ji)中在三亞(ya)、北海、西(xi)雙(shuang)版(ban)納(na)、麗(li)江(jiang)等地釋(shi)放(fang)，有限(xian)的、尚未恢复的供给能力(li)难以承(cheng)載(zai)，消费者(zhe)的體(ti)驗(yan)感受是擁(yong)擠(ji)、价格上涨。

消费是分層(ceng)的，看到熱(re)門(men)城(cheng)市的繁(fan)華(hua)，也(ye)要看到十八(ba)線(xian)城市和乡村的雕(diao)零(ling)与衰(shuai)敗(bai)，以及(ji)三年中受沖(chong)击嚴(yan)重的群(qun)体未能共(gong)享(xiang)繁榮(rong)与发聲(sheng)。

消费能夠(gou)提(ti)高(gao)居(ju)民(min)福(fu)利(li)，居民都有对美(mei)好(hao)生(sheng)活(huo)的向(xiang)好，消费是自(zi)发的行为，捂(wu)着袋(dai)子(zi)不消费的至关重要原(yuan)因(yin)是“囊中羞(xiu)澀(se)”。要解(jie)決(jue)消费問(wen)题，根(gen)本(ben)上要解决“囊中羞涩”与“后顧(gu)之(zhi)憂(you)”的难题。春节过后，消费V型(xing)反彈(dan)是大概(gai)率(lv)，但反弹的幅度、力度需要觀(guan)察(cha)，信(xin)心(xin)的恢复仍有一个过程。

二、乡村的變(bian)化(hua)

我(wo)的故乡在湖(hu)南邵(shao)東(dong)，隸(li)屬(shu)于邵陽(yang)市，是全国经济百(bai)強(qiang)縣(xian)，小(xiao)商品(pin)如(ru)打火(huo)機(ji)、箱(xiang)包(bao)等至今(jin)在全球(qiu)仍有较高份(fen)額(e)。提及湖南，必(bi)提及楊(yang)度“若(ruo)道中华果(guo)亡(wang)，除(chu)非(fei)湖南人盡(jin)死(si)”；提及邵阳，必提及“文有魏(wei)源，武(wu)有蔡(cai)鍔(e)”，一度火爆(bao)網(wang)絡(luo)的“早(zao)安(an)隆(long)回(hui)”中的隆回县，就属于邵阳，自媒(mei)体寫(xie)手(shou)盧(lu)克(ke)文对邵阳更(geng)是有种近乎偏(pian)執(zhi)的眷(juan)戀(lian)。今年返乡时间短，对县域(yu)的繁华缺(que)少(shao)直(zhi)接的观察，更多(duo)是回到乡村看望外公外婆(po)时从雞(ji)毛(mao)蒜(suan)皮(pi)中的一些(xie)体會(hui)。2022年中国的城鎮(zhen)化率達(da)到65%，但三十年前的80年代末(mo)90年代初不过是26%，74%生活在農(nong)村，我就是这74%中的一份子，職(zhi)业小镇做(zuo)题家。

交(jiao)通(tong)、通訊(xun)工(gong)具(ju)的進(jin)步(bu)減(jian)少了人心的距(ju)离，語(yu)音(yin)通话、視(shi)頻(pin)对话能实时知(zhi)曉(xiao)对方的变化，弱(ruo)化了“从前慢(man)”时“家書(shu)抵(di)万金(jin)”“雲(yun)中誰(shui)寄(ji)錦(jin)书来”的欣(xin)喜(xi)与激(ji)动。高铁、动車(che)已(yi)成主流交通工具，綠(lv)皮车成为其中的少数。返乡不再是大半(ban)夜(ye)需要在火车站(zhan)排队買(mai)票(piao)，时间更是大幅减少。猶(you)记得(de)2008年南方雪(xue)災(zai)时从北京(jing)到长沙(sha)的一票难求(qiu)，凜(lin)冽(lie)寒(han)風(feng)中北京西站一條(tiao)条长龍(long)似的小馬(ma)紮(zha)排队；那(na)时的T字(zi)頭(tou)特(te)快(kuai)在1587公裏(li)的行程中需要耗(hao)时16个小时，K字头的快车也需要18个小时，然(ran)后再輾(zhan)轉(zhuan)汽(qi)车，L打头的臨(lin)客绿皮车从长沙到北京更是花(hua)费了30个小时，舟(zhou)车勞(lao)頓(dun)。路程上以大学生、农民工为主，经常(chang)是四(si)个座(zuo)位(wei)、六(liu)个座位互(hu)相(xiang)对着，二三十个小时，打牌(pai)、看书、交流各类見(jian)闻，交換(huan)着QQ；车廂(xiang)间設(she)有吸(xi)煙(yan)处，列(lie)车烟霧(wu)繚(liao)繞(rao)、氣(qi)味(wei)雜(za)陳(chen)，“瓜(gua)子香(xiang)烟礦(kuang)泉(quan)水”“啤(pi)酒(jiu)饮料(liao)八寶(bao)粥(zhou)”“来，擡(tai)一下腿(tui)，讓(rang)一让”是经典(dian)的声音，售(shou)貨(huo)员推(tui)着小车售賣(mai)着并展(zhan)现出各色的推銷(xiao)技(ji)巧(qiao)，淩(ling)晨时趴(pa)着小板(ban)桌(zhuo)、靠(kao)着后椅(yi)閉(bi)目(mu)、橫(heng)七豎(shu)八睡(shui)在座位底(di)下，这不过是十五(wu)年前的场景。而今不过是五六个小时的高铁时间，氛(fen)圍(wei)總(zong)体是寂(ji)靜(jing)的。

疫情掃(sao)过，片(pian)甲(jia)不留(liu)，农村的防(fang)護(hu)意(yi)識(shi)本来就差(cha)，放开后大多中招(zhao)，春节走动幾(ji)乎已不戴(dai)口罩(zhao)了。实际上，只要不离土(tu)，生產(chan)生活中培(pei)養(yang)戴口罩、勤(qin)洗(xi)手等習(xi)慣(guan)是很(hen)难的。硬(ying)化道路和路燈(deng)增加了，出行更加便(bian)利，日落(luo)后不再是漆(qi)黑(hei)夜空中的星(xing)星灯火，而是深(shen)邃(sui)藍(lan)色中的一道道白(bai)練(lian)蜿(wan)蜒(yan)着。乡村的小洋(yang)樓(lou)越(yue)来越多，打工人一輩(bei)子的積(ji)蓄(xu)就此(ci)凝(ning)固(gu)成鋼(gang)筋(jin)混(hun)泥(ni)土，家庭(ting)資(zi)产負(fu)債(zhai)表(biao)再度擴(kuo)張(zhang)、流动性快速下行，在新一輪(lun)负债中重新外出務(wu)工。物(wu)资资本与人力资本反向流动，物资资本下乡并凍(dong)结，人力资本低(di)水平进城。家庭积蓄最(zui)重要的投(tou)向不是教(jiao)育(yu)，而是住(zhu)房(fang)，这既(ji)有改(gai)善(shan)居住条件(jian)的需要，此外还有攀(pan)比思維(wei)意识的作(zuo)祟(sui)。蓋(gai)房子的意義(yi)不止(zhi)是居住，更有滿(man)足(zu)虛(xu)荣心、社(she)会意义財(cai)富(fu)和成功(gong)的宣(xuan)告(gao)，在男(nan)多女(nv)少的乡村環(huan)境(jing)下，这种社会意义的宣告和信號(hao)关系到娶(qu)親(qin)的成功与否。在这里，生命(ming)的延(yan)續(xu)大于生命的寬(kuan)度与厚(hou)度。

路上的行人稀(xi)少，年味日漸(jian)淡(dan)化，短暫(zan)的喧(xuan)囂(xiao)繁华过后留下的是老(lao)人、婦(fu)女和兒(er)童(tong)重归的沈(chen)寂与等待(dai)，而远方的大城市的建築(zhu)工地、家政(zheng)服(fu)务中心、餐饮后廚(chu)等又(you)重新布(bu)满了他(ta)們(men)的身影(ying)。城镇化的进程加快，八九十年代热鬧(nao)的走村串(chuan)戶(hu)的场景不再，马路上拎(lin)着送禮(li)物资的人少了。聚(ju)少离多，“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了”，儀(yi)式(shi)感和集体活动少了，自然感受到的“年味”少了。从確(que)定(ding)性的熟(shu)人社会到不确定的陌(mo)生人社会，从平静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xi)到城乡流动的倉(cang)促(cu)，这些都在消减所(suo)謂(wei)的年味。对生活的体会与感悟(wu)，从来需要寧(ning)静的心態(tai)。

留守(shou)老人的生活、留守孩(hai)童的教育问题是當(dang)前高速城镇化以及农民工市民化进程不暢(chang)的伴(ban)生物。伴隨(sui)省(sheng)内頂(ding)級(ji)中学、市内優(you)質(zhi)学校(xiao)对优质師(shi)资的虹(hong)吸效(xiao)應(ying)，同时隔(ge)代照(zhao)看几乎只能满足生活需要，情感和管(guan)教是不够的，“寒门难再出貴(gui)子”成为越发普(pu)遍(bian)的现象(xiang)。好在国家社会保(bao)障(zhang)措(cuo)施(shi)逐(zhu)步完(wan)善，老人的养老金標(biao)準(zhun)在提高，仍居乡村的外公外婆、伯(bo)父(fu)伯母(mu)每(mei)人每年能有1500元的养老金，这对于60歲(sui)以上老人的柴(chai)米(mi)油(you)鹽(yan)是很大的保障。另一方面，老人的就醫(yi)仍高度依(yi)賴(lai)衛(wei)生所的赤(chi)腳(jiao)医生。这次聽(ting)到一个令(ling)人驚(jing)訝(ya)的事情就是如果乡村老人的手指(zhi)被刺(ci)扎上了，在模(mo)糊(hu)的视线下要麽(me)把(ba)小口用(yong)針(zhen)弄(nong)成大口子把刺挑(tiao)出来，要么等着灌(guan)膿(nong)挤出来。如此細(xi)小的一件事，反映(ying)出留守老人在生活上的不便。

規(gui)則(ze)与人情是完全不同的社会运行基(ji)礎(chu)，越是高能级城市越講(jiang)究规则与契(qi)約(yue)，越是低能级城市和乡村越是讲究人情与关系。由(you)此观之，不同能级城市间、城乡之间不僅(jin)是縱(zong)向的资源配(pei)置(zhi)的單(dan)向流动，更加真实的是这是几个完全不同的平行世(shi)界(jie)。远离故乡的人重回故乡是回不去的，不是故乡不接纳，而是完全不同的人际规则和行为规则横亙(gen)其中。规则以事为中心，与能力高度相关，社会的流动性更强；人情则以人为中心，与血(xue)緣(yuan)、宗(zong)族(zu)、地缘等相关度更大，註(zhu)定了圈(quan)层的固化更加严重。要辦(ban)成事，则必須(xu)进入县乡村的特定圈层。除了社会运行基础外，精(jing)神(shen)生活上，抖(dou)音以及所谓生活搞(gao)笑(xiao)等小视频攻(gong)城略(lve)地，伴随大声的外放喇(la)叭(ba)从窗(chuang)户飄(piao)出，構(gou)成了市井(jing)生活的重要組(zu)成部分；七大姑(gu)八大姨(yi)的所谓关心和詢(xun)问暗(an)藏(zang)着对比，暗藏着市井的小心思。

在务工与务农收入的成本收益(yi)分析(xi)下，耕(geng)地被大量(liang)拋(pao)荒(huang)，因盖房被破(po)壞(huai)了。但山林(lin)水庫(ku)卻(que)因人跡(ji)罕(han)至，自然环境反而变好了，白鷺(lu)成群飛(fei)过，隱(yin)入叢(cong)林。在沒(mei)有暖(nuan)气的南方，蹲(dun)在竈(zao)臺(tai)邊(bian)燒(shao)火做飯(fan)并烤(kao)火，閑(xian)聊(liao)家长里短，又听說(shuo)野(ye)兔(tu)、野豬(zhu)、野鳥(niao)等野生动物的出没更加频繁了。

故乡，以乡音、土地、人情、乡规民约等为基础，地缘与血缘交織(zhi)，重复博(bo)弈(yi)、熟人社会、资源稀缺等孕(yun)育出“善良(liang)淳(chun)樸(pu)”“互幫(bang)互助(zhu)”、“精打细算(suan)”“小而全的家庭生产模式”等外在行为。

三、对故乡情感的变化

于我内心，对故乡的态度有明(ming)顯(xian)的变化过程：从我十八岁离开时“为賦(fu)新詩(shi)强说愁(chou)”的文人心态，懷(huai)念(nian)童年樂(le)事、鄰(lin)里和睦(mu)；再到以研究者心态研究它(ta)的嬗(shan)变，研究它的县域现代化与乡村凋敝(bi)、文化大幅落后于经济，嘗(chang)試(shi)研究农民行为、农村形(xing)态、农业生态变化的原因，试圖(tu)去情感化以更加客观認(ren)知它，但潛(qian)意识是去美化和解释不斷(duan)衰败的乡土；再后来，当我看到曾经的乡土秀(xiu)美风光被毫(hao)無(wu)规劃(hua)、肆(si)意破坏耕地的違(wei)建所取代时，那种内心的失(shi)落感是强烈(lie)的，记憶(yi)中的故乡是不再了，我充(chong)满复杂的情感，夾(jia)杂有对复杂的人情世故和自私(si)落后的悲(bei)嘆(tan)、对凋敝荒涼(liang)缺少人气的惋(wan)惜(xi)、对过往鸡犬(quan)之声相闻田(tian)園(yuan)牧(mu)歌(ge)的怀念、对閏(run)土离我远去的无奈(nai)；到了现在，我更多的是释然，我返回故乡不是为了一片记忆中的土地，而是为了土地上的人以及童年少年经歷(li)所产生情感；返乡的意义不是去忆苦(ku)思甜(tian)，不是去怀舊(jiu)和聖(sheng)母般(ban)的拯(zheng)救(jiu)，而是看那里八十岁的老人，吃(chi)上家养的鸡鴨(ya)和魚(yu)儿。

故乡会变，也会消失。故乡会现代化，故乡也会凋零，这幅略显怪(guai)異(yi)和矛(mao)盾(dun)的图景就同时出现了。城镇化进程还将繼(ji)续推进，随着祖(zu)辈和上一代人的离去，笑问客从何(he)处来将是一种常态，大规模的季(ji)节性的城乡间可能也将大幅下降(jiang)、成为过去。这是必然的，所要警(jing)惕(ti)的是进步过程中未被充分关注的群体以及可能伴生的种种不足，諸(zhu)如前文提及的留守人群的心理健(jian)康(kang)、就医保障、文化教育，畢(bi)竟(jing)没有人力资本积累(lei)的縮(suo)小，收入和财富的分化将只会愈(yu)加严重。

四、总结：乡村观察时的思维方式

每年返乡后，都会有大量的记錄(lu)文字，我常思考(kao)应該(gai)有怎样的思维方式对看待这些变化，妥(tuo)善安置对于故乡的情感。

其一，诸多文章(zhang)或(huo)者影视作品中，有的描(miao)繪(hui)乡村的溫(wen)情与质朴，頌(song)揚(yang)互帮互助，有的则细数并大加貶(bian)斥(chi)乡村存(cun)在的种种陋(lou)习和弊(bi)病(bing)，揭(jie)开温情的面紗(sha)。对于此，有必要持(chi)一种相对客观的态度，放棄(qi)先(xian)入为主的价值(zhi)評(ping)判(pan)，尝试从理解和分析的视角(jiao)去看待它，事物的存在有其发展邏(luo)輯(ji)与依据。事物是多面的，不必以一面观察而否定其他方面。乡村这个社会同任(ren)何事物一样，有它的多面性。每个人的生命体验和所处环境不同，这会影響(xiang)到对于信息和见闻的篩(shai)選(xuan)，进而影响到态度。

警惕顾影自憐(lian)式的观察，警惕圣母式的观察，警惕情感大于理性。有时想(xiang)法(fa)是好的，但要站在社会发展规律(lv)和客观理性的角度，既不要用乡情涵(han)盖问题，因为乡村也要吃饭；也不要用高高在上批(pi)判乡村的不合(he)理，因为不合理有其历史(shi)逻辑。乡村本身是缺乏(fa)发声能力和机会的，它在公众眼(yan)中的样子，主要取决于观察者的视角和傳(chuan)播(bo)手段，有时甚(shen)至不是它本身的样子。

其二，人类不仅有感情，还应当有理性约束。不必刻(ke)意让情感宣泄(xie)泛(fan)濫(lan)，甚至泛化到影响对问题的客观分析。情感的宣泄有助于寻找内心的平衡(heng)，是解决内在矛盾的一种有效办法，但那只是治(zhi)标而非治本的方法，只有真正从理性的角度理解了才(cai)能獲(huo)得相对的释然，反思自己(ji)是否过于絕(jue)对和片面，理解之后才能預(yu)见事物大概率的发展方向。

其三，长期以来，有一种傾(qing)向是“非黑即白”的思维习惯。这种思维下，要么盲(mang)目自信地否定别人，要么妄(wang)自菲(fei)薄(bo)地否定自我，无益于开展讨论。事物既有好的一面，又有不好的一面，应该去正视这种常态。

其四，避(bi)免(mian)道德(de)泛化，用道德排斥或者否定不符(fu)合其框(kuang)架(jia)下的言(yan)行，以道德评价代替(ti)客观分析。似乎占(zhan)領(ling)了道德高地，就可以居高临下俯(fu)视众生。道德层面的东西主观性太(tai)强，主观的东西只是各自的认识，很难分清对錯(cuo)。一談(tan)起(qi)道德，往往并无实质所指，且(qie)缺乏严格定义，特别容(rong)易(yi)产生分歧(qi)。与讲道德相比，讨论问题更要讲逻辑，要熟悉(xi)具体的事物。

其五，诸多问题没有绝对性，而只是一种倾向性或者较大概率的可能性。错誤(wu)的精确不如正确的估(gu)計(ji)，許(xu)多事情的发生与演(yan)变受極(ji)偶(ou)然因素(su)的影响，不必太过绝对地判断对与错。人是矛盾的结合体，总是在寻找平衡，诸如外在之事与内在所感的平衡、内在各种冲突(tu)的平衡、虚擬(ni)世界与现实生活的平衡。但绝对的平衡难以存在，总会表现出一种倾向性。

其六，乡村的问题存在历史性、阶段性、地域性。我们看到的乡村现狀(zhuang)是由历史原因造(zao)成的，是延续传統(tong)社会生产方式并历经土地改革(ge)、人民公社、家庭聯(lian)产承包責(ze)任制(zhi)及城镇化阶段的结果。乡村社会是古(gu)老的，是自然与社会相互结合的产物与存在，在发生迅速的变化，它的变遷(qian)会经历不同的阶段，在一国一地可能出现多种阶段并存的状态。我们总会由特殊(shu)到一般地提煉(lian)并总结某(mou)种普遍的规律，但事实上有些规律并不完全適(shi)用于中国乡村。乡村社会地區(qu)间的异质性特征(zheng)突出，地域性的背后是千(qian)差万别的现象以及多种多样的原因。

其七，由于地域差异的存在，总量分析下需要做更多的结构分析。中国的农村地域廣(guang)泛，发展阶段不一，文化程度不一，不能犯(fan)以偏概全的错误。总量判断之外要从结构进行分析，分类讨论、分层次论述(shu)。这需要真正沉下心做好田野研究，去了解农民的内心世界、各地区的不同特点、目前阶段特点，不盲目自信提出全局性和普遍性的结论。

作者与外甥(sheng)女

暮色中返乡

清晨中离去

作者外婆家的土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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