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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zhongleixingsucaibao，yijianhuoqushangqiankuansucaizaizhaowodeshoubiao。butongkapaizhijianchongmanlegezhongwuxiankenengdeshenducelvezuhedakaiyunxingledexiazaiqichuangkou【fangzhenxiangjijiemianyishiganbaopeng】電(dian)競(jing)少(shao)年(nian)背(bei)向(xiang)我(wo)

序(xu)言(yan)

在(zai)這(zhe)篇(pian)文(wen)章(zhang)裏(li)，我們(men)關(guan)註(zhu)了(le)壹(yi)位(wei)想(xiang)當(dang)电子(zi)竞技(ji)選(xuan)手(shou)而(er)不(bu)得(de)的(de)青(qing)年小(xiao)何(he)。跟(gen)大(da)部(bu)分(fen)能(neng)看(kan)到(dao)这篇文章的讀(du)者(zhe)相(xiang)比(bi)，他(ta)的成(cheng)長(chang)顯(xian)得沒(mei)那(na)麽(me)順(shun)利(li)。小何出(chu)生(sheng)在湖(hu)南(nan)省(sheng)的一個(ge)縣(xian)城(cheng)，過(guo)去(qu)10年，很(hen)多(duo)從(cong)小城走(zou)出的青年通(tong)过电竞而收(shou)獲(huo)成功(gong)，“电竞选手”也(ye)逐(zhu)漸(jian)成了新(xin)一代(dai)孩(hai)子们夢(meng)想中(zhong)的職(zhi)業(ye)。

但(dan)小何没有(you)成功，这之(zhi)中有太(tai)多因(yin)素(su)。他的性(xing)格(ge)、水(shui)平(ping)、遊(you)戲(xi)选擇(ze)、原(yuan)生家(jia)庭(ting)、教(jiao)育(yu)程(cheng)度(du)，以(yi)及(ji)当地(di)的情(qing)況(kuang)……一些(xie)問(wen)題(ti)纏(chan)繞(rao)在他身(shen)上(shang)，最(zui)終(zhong)導(dao)向另(ling)一條(tiao)路(lu)——当然(ran)，如(ru)今(jin)的路也未(wei)必(bi)差(cha)，只(zhi)是(shi)我们仍(reng)會(hui)因為(wei)小何失(shi)去了选择的權(quan)利而惋(wan)惜(xi)。

1

我在深(shen)圳(zhen)遇(yu)見(jian)了小何，他胖(pang)乎(hu)乎的，頭(tou)發(fa)有一半(ban)是金(jin)色(se)。小何在一家理(li)发店(dian)当學(xue)徒(tu)，他對(dui)我說(shuo)，想显得自(zi)己(ji)酷(ku)一點(dian)。

小何2001年生，今年20歲(sui)，但他已(yi)經(jing)離(li)開(kai)老(lao)家湖南幾(ji)年了。离家之前(qian)，他想当一个电竞职业选手，卻(que)没拗(niu)过家里人(ren)，後(hou)來(lai)去了工(gong)地和(he)电子廠(chang)上班(ban)。直(zhi)播(bo)同(tong)樣(yang)試(shi)过，也没什(shen)么結(jie)果(guo)。現(xian)在他在深圳学美(mei)发。小何的生日(ri)在9月(yue)，正(zheng)趕(gan)上今年中秋(qiu)節(jie)。我问他：“想家嗎(ma)？”他说：“不想。”

然后他局(ju)促(cu)了一会。我们走在街(jie)上，穿(chuan)过深圳寬(kuan)闊(kuo)的、紅(hong)燈(deng)足(zu)有80秒(miao)的馬(ma)路。他说：“从来没想过家。”

2

小何的家鄉(xiang)是郴(chen)州(zhou)下(xia)轄(xia)的一个县，在湖南與(yu)廣(guang)東(dong)交(jiao)界(jie)的地方(fang)。兩(liang)省之間(jian)被(bei)南嶺(ling)隔(ge)著(zhe)，2000米(mi)的山(shan)峰(feng)阻(zu)絕(jue)着人们，两邊(bian)的氣(qi)候(hou)、生態(tai)和人们的生活(huo)習(xi)慣(guan)迥(jiong)然不同。

十(shi)几年前，小何的父(fu)親(qin)老何在自家旁(pang)边开了间網(wang)吧(ba)，掙(zheng)了一筆(bi)錢(qian)。老何用(yong)小本(ben)子記(ji)賬(zhang)，哪(na)个人几点来的，給(gei)了多少钱，上到几点。当時(shi)网吧管(guan)理松(song)散(san)，没有實(shi)名(ming)制(zhi)系(xi)統(tong)，不管顧(gu)客(ke)多大都(dou)能来玩(wan)。小何在父亲的网吧里成长，看別(bie)人玩游戏、用QQ聊(liao)天(tian)，自己逐渐也玩上了。当时“CS”正火(huo)，1.5、1.6版(ban)本整(zheng)个网吧都玩，小何也不例(li)外(wai)。他比同齡(ling)人更(geng)早(zao)接(jie)觸(chu)游戏，花(hua)的时间也更久(jiu)，一来二(er)去，发现没人贏(ying)得了自己。到后来，家里的网吧关了，游戏却没停(ting)下来。他开始(shi)嘗(chang)试别的游戏類(lei)型(xing)，比如MOBA。

升(sheng)上初(chu)中之后，孩子们之间的关系开始變(bian)得復(fu)雜(za)，小何在学校(xiao)里總(zong)是被人欺(qi)負(fu)。他覺(jiao)得是自己太老实，只会悶(men)头打(da)游戏，被人看不爽(shuang)。究(jiu)竟(jing)是不是这样，並(bing)不好(hao)说，当年的同学早已不知(zhi)蹤(zong)影(ying)，就(jiu)連(lian)是死(si)是活小何也不知道(dao)。

在“CS”里使(shi)得一桿(gan)好槍(qiang)的小何在学校里被打、被勒(le)索(suo)、被收保(bao)護(hu)費(fei)，即(ji)便(bian)他当时“壯(zhuang)得像(xiang)是个體(ti)育生”，也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在现实世(shi)界里，问题往(wang)往比“CS”里的“中門(men)对狙(ju)”复杂得多。小何不太擅(shan)长應(ying)付(fu)人際(ji)关系。他平常(chang)不怎(zen)么说話(hua)，像个闷葫(hu)蘆(lu)。有人来要(yao)保护费就给点，被踢(ti)一腳(jiao)就揉(rou)揉屁(pi)股(gu)。有一天，校门口(kou)的一群(qun)混(hun)混找(zhao)小何“借(jie)”50塊(kuai)钱，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突(tu)然血(xue)气上湧(yong)，把(ba)手里拿(na)的鐵(tie)杆掃(sao)帚(zhou)掰(bai)斷(duan)，断面(mian)鋒(feng)利，他高(gao)舉(ju)着扫帚杆跟对面打了一架(jia)。

打架就是“中门对狙”，誰(shui)打赢了谁就擁(yong)有话語(yu)权。从那以后，打游戏和掄(lun)拳(quan)头，小何都不虛(xu)同龄人，保护费不再(zai)跟他沾(zhan)边。但抡拳头只能解(jie)決(jue)一部分问题，人际关系像一捆(kun)無(wu)序的电線(xian)把小何綁(bang)住(zhu)，切(qie)断一束(shu)，另一束就绑得更緊(jin)。

3

与此(ci)同时，射(she)擊(ji)游戏的天賦(fu)在小何身上开始展(zhan)现，他在“CS”或(huo)者《CS:GO》《彩(cai)虹(hong)六(liu)號(hao)：圍(wei)攻(gong)》里游刃(ren)有余(yu)，在天梯(ti)的頂(ding)端(duan)跳(tiao)舞(wu)。跟电腦(nao)游戏一起(qi)长大的小何想：“为什么不打职业呢(ne)？”於(yu)是，他跟平常在高分段(duan)組(zu)排(pai)的隊(dui)友(you)们商(shang)量(liang)，一夥(huo)人準(zhun)備(bei)攢(zan)个职业队出来。这个想法(fa)乍(zha)一聽(ting)有点天方夜(ye)譚(tan)，可(ke)是在职业体系不那么清(qing)晰(xi)的國(guo)內(nei)“彩虹六号”电竞里，似(si)乎真(zhen)的可行(xing)。

小何的偶(ou)像是美国选手“Beaulo”，因为諧(xie)音(yin)，人们更习惯叫(jiao)他“菠(bo)蘿(luo)”。两人都是2001年出生，可“菠萝”的人生经歷(li)顺利得多——16岁在“彩虹六号”直播界打響(xiang)名堂(tang)，接着進(jin)入(ru)职业圈(quan)，发揮(hui)有波(bo)動(dong)但整体不錯(cuo)。他是“彩虹六号”屆(jie)的天才(cai)少年，也是业余选手打进职业的強(qiang)者，一个注定(ding)生活在鏡(jing)头和聚(ju)光(guang)灯下的人。说起“菠萝”，小何眼(yan)光向上飄(piao)去，好像他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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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成为职业选手，小何每(mei)天把自己关起来練(lian)枪。在家人看来，这是“沈(chen)迷(mi)游戏”的进一步(bu)癥(zheng)狀(zhuang)。“当职业选手，打游戏賺(zhuan)钱”的想法更像是天方夜谭，家里每次(ci)来亲戚(qi)，母(mu)亲都要把这件(jian)事(shi)拎(lin)出来講(jiang)一遍(bian)。成年人们大笑(xiao)，笑聲(sheng)穿透(tou)门板(ban)。

顶着成年人们的嘲(chao)諷(feng)，小何認(ren)真地想幹(gan)电竞这一行，而且(qie)相当电竞职业选手。这跟出门打工没太大區(qu)别，都是赚钱，而且是利用自己的特(te)长赚钱。他对电竞行业的其(qi)他部分认識(shi)不多，賽(sai)事统籌(chou)、策(ce)劃(hua)，似乎都离小何有点遠(yuan)，只有职业选手是能摸(mo)得到的。

但职业的路不好走。战队组建(jian)后的某(mou)一天，队长突然说要去日本留(liu)学，就走了，輕(qing)飘飘的，甚(shen)至(zhi)不像个事。没过多久，其他队友也逐渐有了自己的生活。有的家里有钱，不在乎是否(fou)真能打上职业，也有人去读書(shu)或者上班，只有小何的未来一片(pian)迷茫(mang)。离了朋(peng)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適(shi)合(he)这行，也不敢(gan)去其他的队伍(wu)面试。

“我社(she)交恐(kong)懼(ju)，不敢去别的队伍自薦(jian)，当时也小，不知道未来該(gai)怎么样。”声音从口罩(zhao)后傳(chuan)出来，模(mo)模糊(hu)糊的，像是他当时的心(xin)情。

4

小何现在的职业是理发師(shi)，准確(que)点说是理发师学徒。已经学了两年多，還(hai)没完(wan)全(quan)出师。小何心里明(ming)白(bai)自己学得慢(man)，准备報(bao)个班进修(xiu)一下。两年没出师，家里不太高興(xing)，每过一陣(zhen)就數(shu)落(luo)兒(er)子一次。

理发店没有雙(shuang)休(xiu)，几个店員(yuan)輪(lun)班制，每周(zhou)休息(xi)一天。工作(zuo)时间早10点到晚(wan)10点半，下班后开会，“说些有的没的，計(ji)划目標(biao)之类的，说到十一二点”，單(dan)算(suan)工时，比“996”还要长一些。在大厂，“996”的员工通常会考(kao)慮(lv)更深远的事，比如自己到底(di)是为了什么而奮(fen)鬥(dou)？是工作经驗(yan)、职位晉(jin)升，还是钱？这些东西(xi)在小何的工作里几乎都没有。

工作时间很长，钱给得不多——畢(bi)竟还是“半出师”，边做(zuo)边学。理发店包(bao)吃(chi)住，工資(zi)不高，即使不犯(fan)错誤(wu)，每月也只能拿到两三(san)千(qian)块。偶爾(er)他想给自己買(mai)点东西，就开通了“花唄(bei)”。年初想买块显卡(ka)，但價(jia)格遲(chi)迟不降(jiang)，轉(zhuan)而买了把鍵(jian)盤(pan)——海(hai)盜(dao)船(chuan)的，很好，也很貴(gui)。

除(chu)了日常开銷(xiao)，小何还要定期(qi)往家里寄(ji)钱。母亲把这件事看得很重(zhong)，会以此来当成閑(xian)聊的资本，谁家孩子寄钱多，谁就有面子。

去年，老家有个孩子出去做“鴨(ya)子”，给家里寄了不少钱，母亲跟他说：“瞧(qiao)瞧人家。”

开通“花呗”之前，小何一年寄回(hui)家2萬(wan)块左(zuo)右(you)。今年不太一样，就连吃飯(fan)都得算准了再点。另一笔大額(e)花销是美发学习班，3000块，“再不学一学，家里会罵(ma)”。

小何很累(lei)，每周工作超(chao)过72小时，只休一天。这类问题的通常解决方式(shi)是換(huan)个城市(shi)，去一个节奏(zou)更慢、生活更安(an)逸(yi)的地方，深圳显然不在此列(lie)。但小何对一线城市有種(zhong)莫(mo)名的向往，在家乡背靠(kao)的山岭身后，有一片广阔的天地。即便他已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两年，并且“对深圳也没什么感(gan)觉”。

深圳最大的好處(chu)是“这儿不是老家”，对他来说，这很重要。

小何工作的理发店，我没有要求(qiu)他拍(pai)攝(she)更多細(xi)节

5

读初中时，平凡(fan)的一天，小何在学校里读着不愛(ai)读的书。母亲跑(pao)来，拉(la)着他就往校门外走，过了一会，一头霧(wu)水的小何才知道，父亲失踪了。

母亲发动亲戚一起找人，小何茫然无措(cuo)。母亲在崩(beng)潰(kui)的边緣(yuan)找到了老何，他因为吸(xi)毒(du)被逮(dai)捕(bu)。

父亲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数年前边远的县城里，人情高于一切，老何没被关几天，但生活回不去了。网吧不再營(ying)业，修电脑的副(fu)业也撂(liao)下了，顶梁(liang)柱(zhu)一夜间变成了拖(tuo)油(you)瓶(ping)。母亲很失望(wang)，吸毒的除了老何，还有他的弟(di)弟。小何則(ze)是沉迷游戏的代表(biao)。在母亲眼里，这两个东西差不太多。

这个觀(guan)念(nian)可能得往上再追(zhui)溯(su)一輩(bei)，吸毒的那个叔(shu)叔不受(shou)家里待(dai)见，原因是当年沉迷《传奇(qi)》。按(an)何家奶(nai)奶的意(yi)思(si)，一切就是从《传奇》开始变壞(huai)的，家也是被游戏毀(hui)的。

坦(tan)率(lv)地说，《传奇》的确影响了一批(pi)人

之后，母亲就对小何没有什么期待了——也許(xu)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她(ta)只希(xi)望儿子能“赶紧毕业，赶紧赚钱”。事实上，毕不毕业不太重要，赚钱才是关键。初中毕业，小何中考成績(ji)还算不错，能上一般(ban)的普(pu)高。

在小何周围，很多人对上什么学没太多概(gai)念，中專(zhuan)、普高，没差多少，也不会觉得这些选择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小何不太爱读书，家里也不逼(bi)着。书读得年头多了，耽(dan)误赚钱。正好，小何的一个“兄(xiong)弟”考上了中专。一边是做题考试，另一边可以“学这学那的”，都是具(ju)体的职业技能。在小何看来，后者显然更有意思一些，更何况，还能跟“兄弟”一起上学。

这个选择是他自己做的，在15岁的夏(xia)天。

母亲没有反(fan)对，她觉得“中专出来挣钱正好”，父亲从看守(shou)所(suo)被放(fang)回家，变得唯(wei)唯諾(nuo)诺，没个主(zhu)意。去中专报到当天，他没找到兄弟在哪个班，而且再也没找到过。兄弟没去学校报道，小何被困(kun)在了中专里。那时候，他不觉得这是件太重要的事，他只觉得遺(yi)憾(han)。

中专的日子不算太久，小何的学生时代很快(kuai)过去了。第(di)一个学期，学校教架設(she)虚擬(ni)機(ji)，小何全都会。父亲开网吧、修电脑，耳(er)濡(ru)目染(ran)，裝(zhuang)个虚拟机，擡(tai)手就来。領(ling)先(xian)于进度没把小何变成一个優(you)等(deng)生，他觉得会的課(ke)还要再听一遍，没勁(jin)，不如逃(tao)课出去泡(pao)网吧，结果一去再也没回来。

那是小何对家庭认知最稀(xi)薄(bo)的时候。母亲頻(pin)繁(fan)出入麻(ma)將(jiang)館(guan)；父亲隔一段时间“进去”一次，直到被强制戒(jie)毒中心收容(rong)；自己流(liu)连在网吧，过着及时行樂(le)的日子。偶尔的團(tuan)聚时刻(ke)，父母总是吵(chao)架，声音在小何的脑子里鉆(zuan)洞(dong)、打结，一旦(dan)受不了了，就揣(chuai)上身份(fen)證(zheng)去网吧包夜，玩《CS:GO》，只有在电子游戏里，他才能短(duan)暫(zan)地做回自己。

6

沾了那些东西之后，父亲变化(hua)很大。小何觉得父亲变得陌(mo)生、空(kong)洞。自家的网吧关门后，小何偷(tou)过一次家里的钱，跑到别的网吧玩。被父亲发现，捆起来吊(diao)在窗(chuang)框(kuang)上，像一块巨(ju)大的臘(la)肉(rou)。小何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么做，他对毒品(pin)毫(hao)无概念，但家人的变化是实在的。

过了3个小时，小何不再叫嚷(rang)，停止(zhi)哭(ku)泣(qi)。母亲觉得他要死了，放下繩(sheng)子探(tan)探鼻(bi)息。小何命(ming)大，緩(huan)过来了。他觉得就算死了，父母也不会有多少愧(kui)疚(jiu)。

小何说，一路长大，觉得大人们都不靠譜(pu)，尤(you)其是家里的亲戚。他自己找了路子，跑到深圳学美容美发，“为了离家远一点”。

深圳距(ju)离郴州375公(gong)里，不算太远，但足夠(gou)了。小何觉得，能来大城市拼(pin)搏(bo)一下，比待在老家好得多。去深圳前，他也想过回去念书。17岁多，不到18，正是一般人进大学的年龄。没敢想本科(ke)，读个大专然后去当兵(bing)，是他短暂的幻(huan)梦。母亲则对一切需(xu)要“拼一把”的事不感兴趣(qu)。“去打工。”她说。小何顺从了。

电竞本该是讓(rang)小何越(yue)过南岭的路。最近(jin)一个10年，不少人因为电竞走出家乡，前往大城市发展。与进厂、搬(ban)器(qi)材(cai)、擰(ning)螺(luo)絲(si)相比——对一个有游戏天赋的人来说，电竞显得合适得多。但略(lve)显尷(gan)尬(ga)的是，由(you)于收入的不确定性，以及与游戏相关的特殊(shu)性，在大部分地区，电竞仍然是一个不被大眾(zhong)承(cheng)认的行业。

隨(sui)着电竞成为亞(ya)運(yun)会正式項(xiang)目，它(ta)获得了一些承认，但这个过程仍然是缓慢而粘(zhan)滯(zhi)的。也许未来的某一个时刻，电竞会成为父母家人眼里“正常”的工作，这可能会经历一代甚至更多代人的努(nu)力最终实现，可不管未来怎样，它不屬(shu)于今天的小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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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拒(ju)绝电竞的决绝态度相对应的，是母亲对其他事情的放任(ren)，包括(kuo)放棄(qi)读高中。很多事需要小何自己判(pan)断，如今他遗憾“没去读高中”，做出决定的时候只有15岁。小何的前20年生活有无数岔(cha)路口，有些需要自己选，另一些被兇(xiong)猛(meng)地扭(niu)断。我问他，后悔(hui)吗？

“那又(you)怎么辦(ban)呢？”他说。

理发店的顾客形(xing)形色色，有个孩子不守規(gui)矩(ju)，哭嚷着管父母要手机，在地上打滾(gun)、嚎(hao)叫，滿(man)身都是碎(sui)发。小何很生气，又不好明说。过一会回想起来，不知道剛(gang)才为什么生气。羨(xian)慕(mu)还是悲(bei)傷(shang)，自己也说不清楚(chu)。

7

除了“彩虹六号”职业选手和美发，小何还做过很多别的，即便他才20岁不到。时间在小何身上流逝(shi)，把他从一个地方帶(dai)到另一个地方，却又不告(gao)訴(su)他终将流向何方。当职业选手失敗(bai)后，小何决定试试直播，起碼(ma)跟电竞有点关系，他的偶像“菠萝”也是主播出身。

如果妳(ni)在2014年开始直播，很好。2016年，一般好。到了2018年，直播的風(feng)口逐渐过去了，成功变得有点難(nan)。以小何的交际能力，似乎不太容易(yi)靠直播養(yang)活自己。

在自身原因之外，还有些不可抗(kang)力。2018年5月底，《彩虹六号：围攻》的直播突然被封(feng)禁(jin)，直播平臺(tai)上的分区也被移(yi)除，玩家也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显然对项目的电竞前景(jing)產(chan)生了影响，没人願(yuan)意把自己的未来押(ya)在一个不知道哪天就会被封的游戏上。樹(shu)倒(dao)猢(hu)猻(sun)散，小何的直播首(shou)当其沖(chong)。

家庭壓(ya)力跟封禁一起到来，来勢(shi)洶(xiong)汹。母亲听说小何把打游戏当工作，气得不行。小何跟我解釋(shi)，他家里一直把“电竞”跟“打游戏”当成一件事，这件事又跟“不是正经人”划上等号。“他们认为游戏就是电子毒品——当然他们自己不这么说，毕竟我爸(ba)……”小何说，“我媽(ma)只在乎一件事，面子。比如说，孩子赚了多少钱。”

小何离开家前的最后一个春(chun)节，母亲跟亲戚们聊着各(ge)自的家事，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个“正经工作”，无論(lun)是在工地、在电子厂，还是做着小生意，只有何家的孩子一门心思地往“打游戏”的路上走，这让母亲觉得没面子。她跟儿子吵了一架，托(tuo)亲戚把小何带到湘(xiang)潭(tan)一个工地上“学建築(zhu)”。

被母亲赶出家里，小何心里有点火气。在工地上，他负責(ze)当測(ce)量员，校准儀(yi)表、幫(bang)师傅(fu)拿器材，要求7天速(su)成。学了7天，干了半个月，小何觉得不靠谱：“速成的东西怎么行呢？”后来跟师傅吵了一架，拎着包走了，没拿工资。

挣不到钱，小何不敢回家，只能偷偷回来住在发小家里。发小家倒是不排斥(chi)小何，供(gong)他吃住，但紙(zhi)里包不住火，几个月后还是被发现了。母亲把小何拎回去，骂得很难听。过不了几天，托另一个亲戚给他“騙(pian)”到了惠(hui)州附(fu)近的工厂上班，拧螺丝。这份工作持(chi)續(xu)了一年。

工厂需要一直运作，厂里的工时分白班和夜班，“如果你托关系，就能一直上白班”。小何没路子，时而上白班，时而上夜班，生物(wu)鐘(zhong)紊(wen)亂(luan)。“已经没什么心情了，不是说没有打游戏的心情，就是没有心情。”他说，“醒(xing)来就是打螺丝，打完就睡(shui)，睡醒了再打螺丝。老板让干就不能停下，像个机器人。”那一年，他没碰(peng)过一款(kuan)游戏。因为介(jie)紹(shao)小何进厂，亲戚拿到了1500元(yuan)好处费。

8

小何从小就没几个朋友，长大了也不多，人际关系让他头疼(teng)。深圳是一座(zuo)快节奏的城市，没有地方给人放松，人们紧繃(beng)着，来去匆(cong)匆。“很难接触到人，”他说，“同事、客人，没了。”有话只能跟网友说。小何时常会陷(xian)入孤(gu)獨(du)里，他觉得需要找人靜(jing)下来談(tan)谈心，跟游戏好友说不太合适，大伙儿咋(za)咋唬(hu)唬的，嘴(zui)还没張(zhang)开，谈心就结束了。

即便如此，小何依(yi)舊(jiu)珍(zhen)重网友们的感情。每周一天的休息日，他最常做的就是跟网友们打《Apex英(ying)雄(xiong)》。曾(zeng)经馳(chi)騁(cheng)在“CS”和“彩虹六号”高端局里的小何已经成了一个普通玩家，帮朋友補(bu)补位，“当工具人”，这是他离家5年间唯一的消(xiao)遣(qian)。

同事们偶尔喊(han)他一起去KTV。想找的话，深圳也有不少娛(yu)乐場(chang)所，酒(jiu)吧、夜店，小何没去过，包括KTV。久而久之，同事们也不再喊他了。理发店的员工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年龄相仿(fang)但性格迥異(yi)，大家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多数时候，小何还是一个独行客。

深圳的夜晚，高樓(lou)里的人正在加(jia)班

小何不太爱说话，声音有点小，跟块头不成正比，社交能力还不如声音大。他最好的朋友是老家的发小，发小初中毕业后輟(chuo)学在家当游戏陪(pei)玩，专接女(nv)客戶(hu)单，按小何的意思，就是“陪富(fu)婆(po)打游戏”。陪高兴了，一次赚几千块，玩一阵歇(xie)一阵。小何很羡慕，却没有过加入的念头，说到陪玩，他一边乐一边搖(yao)头，瞇(mi)着眼睛(jing)，抹(mo)抹汗(han)：“我不是干这个的料(liao)。”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mo)。

我和小何往远方眺(tiao)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远方似乎有成簇(cu)的高楼，我说，这可能是騰(teng)訊(xun)的大廈(sha)。往另一边看则是海。小何说，如果当年去读了高中，现在可能要上大学，20岁，也许准备开始考研(yan)。毕了业，在高楼里工作。而现在我们站(zhan)在平地上，望着不知是哪的方向。深圳很熱(re)，34度，突然下了雨(yu)。

9

来深圳之后，小何就不怎么想打职业电竞了。或者说，他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跑跑步，打打“Apex”，休息时间很快过去。

安頓(dun)下来没有太久，各地开始组織(zhi)《彩虹六号：围攻》的高校聯(lian)赛，小何没太在乎。一方面是潛(qian)心学习美发，也因为自己不是“高校”学生而故(gu)意忽(hu)略。没想到几周过去，有个外地朋友带队打进了深圳赛区线下赛，有个人来不了，于是拉上本地的小何救(jiu)场。

赛场设在网吧。雖(sui)然小何在网吧长大，但来參(can)加电竞比赛还是头一回。“线下赛真好，”他停顿了一下，“可惜……”

比赛没打太久，小何就被淘(tao)汰(tai)了。他发挥不错，但这毕竟是个团队游戏，队友间的配(pei)合比枪法更重要。視(shi)野(ye)控(kong)制、布置(zhi)防(fang)守、信(xin)息交流，最后再加上枪法，信息战是《彩虹六号：围攻》的一切，支(zhi)撐(cheng)起信息战的则是队友交流。

小何想起了曾经的队友，他们过得不错，但与职业电竞渐行渐远。“要是能跟他们一起打线下赛就好了。”小何说。

如今，参赛选手擠(ji)满了网吧，有些选手比小何更小。时间似乎在这个20岁的年轻人身上急(ji)速流动，当他回过神(shen)的时候，只留下陌生的城市和破(po)碎的梦。返(fan)回搜(sou)狐(hu)，查(zha)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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