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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人遭性侵维权难，如何解决？

預(yu)防(fang)和(he)懲(cheng)治(zhi)性侵是(shi)世(shi)界(jie)各(ge)國(guo)未成年人保(bao)護(hu)事(shi)業(ye)面(mian)臨(lin)的(de)共(gong)同(tong)挑(tiao)戰(zhan)。

近(jin)年來(lai)，中(zhong)国惩治性侵未成年人犯(fan)罪(zui)的法(fa)律(lv)制(zhi)度(du)日(ri)益(yi)完(wan)善(shan)。刑(xing)法修(xiu)正(zheng)案(an)增(zeng)加(jia)了(le)相(xiang)關(guan)罪名(ming)、明(ming)確(que)了對(dui)某(mou)些(xie)犯罪從(cong)嚴(yan)从重(zhong)打(da)擊(ji)的具(ju)體(ti)情(qing)形(xing)，新(xin)修訂(ding)的《未成年人保护法》規(gui)定(ding)了強(qiang)制報(bao)告(gao)、信(xin)息(xi)查(zha)詢(xun)和从业禁(jin)止(zhi)等(deng)具体制度。2023年5月(yue)最(zui)高(gao)人民(min)法院(yuan)、最高人民檢(jian)察(cha)院聯(lian)合(he)發(fa)布(bu)《关於(yu)辦(ban)理(li)强奸(jian)、猥(wei)褻(xie)未成年人刑事案件(jian)適(shi)用(yong)法律若(ruo)幹(gan)問(wen)題(ti)的解釋(shi)》，明确了严厲(li)打击性侵未成年人犯罪的刑事司(si)法政(zheng)策(ce)，這(zhe)对促(cu)進(jin)全(quan)社(she)會(hui)重視(shi)和预防性侵未成年人犯罪都(dou)具有(you)重大(da)意(yi)義(yi)。

同時(shi)，需(xu)要(yao)充(chong)分(fen)認(ren)識(shi)到(dao)的是，盡(jin)管(guan)法律制度日益完善，現(xian)實(shi)中未成年人在(zai)遭遇(yu)或(huo)可(ke)能(neng)遭遇性侵後(hou)，想(xiang)要维权仍(reng)面临很(hen)多(duo)復(fu)雜(za)问题。有些被(bei)性侵的未成年人，仍生(sheng)活(huo)在挫(cuo)折(zhe)、恐(kong)懼(ju)甚(shen)至(zhi)絕(jue)望(wang)之(zhi)中。

圖(tu)/视覺(jiao)中国

维权困(kun)境(jing)

當(dang)前(qian)，部(bu)分遭受(shou)性侵的未成年人要维护自(zi)身(shen)的合法权益，仍面临諸(zhu)多困境。

壹(yi)是，不(bu)少(shao)未成年人受到性侵的案件，並(bing)未进入(ru)司法機(ji)关视野(ye)。未成年人受到性侵以(yi)后怎(zen)麽(me)办？看(kan)似(si)只(zhi)要受害(hai)人报案就(jiu)行(xing)，但(dan)其(qi)实这不是一個(ge)簡(jian)單(dan)的问题。

从受侵害的未成年人的角(jiao)度看，这个问题要复杂得(de)多。首(shou)先(xian)，很多遭受性侵的未成年人年齡(ling)較(jiao)小(xiao)，对犯罪分子(zi)利(li)用性器(qi)官(guan)接(jie)觸(chu)或者(zhe)撫(fu)摸(mo)敏(min)感(gan)部位(wei)等行為(wei)的性質(zhi)，懵(meng)懂(dong)無(wu)知(zhi)。有的犯罪分子是親(qin)屬(shu)或老(lao)師(shi)，有的受害未成年人受到威(wei)脅(xie)恐嚇(xia)。所(suo)以由(you)于不懂，或者考(kao)慮(lv)亲情、出(chu)于恐惧，很多受害的未成年人在案发后很長(chang)时間(jian)都不会告訴(su)父(fu)母(mu)，更(geng)不会主(zhu)動(dong)报警(jing)。

其次(ci)，一些遭受侵害的未成年人即(ji)使(shi)與(yu)父母进行了溝(gou)通(tong)，父母对如何處(chu)理这一事件，也(ye)往(wang)往存(cun)在很多困惑(huo)。比(bi)如相关行为的定性问题，犯罪分子的恐吓问题，报警給(gei)未成年人及(ji)其家(jia)庭(ting)帶(dai)来的名譽(yu)損(sun)害问题等。有些时候(hou)，案件会經(jing)歷(li)了一个痛(tong)苦(ku)且(qie)茫(mang)然(ran)无助(zhu)的家庭內(nei)部糾(jiu)結(jie)期(qi)。

此(ci)外(wai)，当有些未成年人將(jiang)遭受性侵害的情況(kuang)告诉父母后，部分父母不僅(jin)不会去(qu)报警，還(hai)会对受到傷(shang)害的孩(hai)子进行指(zhi)責(ze)。有的父母认为，孩子小题大做(zuo)，有些行为只是熟(shu)人之间的亲密(mi)表(biao)示(shi)，并不存在猥亵；有的父母认为，受到猥亵甚至强奸是由于孩子自己(ji)不夠(gou)謹(jin)慎(shen)、检點(dian)，孩子自身存在過(guo)錯(cuo)。

未成年人及其父母的上(shang)述(shu)態(tai)度，導(dao)致(zhi)很多案件并未进入司法视野。联合国兒(er)童(tong)基(ji)金(jin)会的一份(fen)报告指出，全球(qiu)每(mei)5名女(nv)性和13名男(nan)性中就有1名被报告在童年时期遭受性虐(nue)待(dai)，估(gu)計(ji)有1.2億(yi)女孩和7300萬(wan)男孩是性暴(bao)力(li)的受害者。尽管各国关于性侵的定义及標(biao)準(zhun)存在差(cha)異(yi)，上述司法实踐(jian)反(fan)映(ying)出来的问题以及联合国的相关數(shu)據(ju)也提(ti)醒(xing)我(wo)們(men)，有不少性侵案件仍舊(jiu)掩(yan)蓋(gai)在孩子甚至家长们的内心(xin)深(shen)处，受害人仍旧在承(cheng)受著(zhe)侵害带给他(ta)们的屈(qu)辱(ru)和恐惧。

二(er)是，未成年人受到性侵的案件，仍然面临立(li)案难的现实困境。从司法实践反映的情况看，立案的过程(cheng)往往并不順(shun)利。根(gen)据刑事诉訟(song)法相关规定，公(gong)安(an)机关審(shen)查立案的首要标准是是否(fou)存在犯罪事实，即要有基本(ben)證(zheng)据证明犯罪事实存在。但很多未成年人被性侵的案件，往往在私(si)密場(chang)所发生，未成年人由于年幼(you)不懂如何保存证据，难以提供(gong)有效(xiao)的证据。尤(you)其是那(na)些受到熟人侵害的案件，被害未成年人更是沒(mei)有能力獲(huo)取(qu)证据。公安机关也因(yin)此往往以证据不足(zu)为由，不予(yu)立案。

不能及时立案带来了一系(xi)列(lie)严重的问题：受到侵害的孩子及家长感到委(wei)屈、憤(fen)怒(nu)；关鍵(jian)证据毀(hui)损或滅(mie)失(shi)，即使公安机关后續(xu)立案，也面临取证难题；在证据不足情况下(xia)，检察机关或法院难以定罪。所以，有些案件由于未及时立案，司法人員(yuan)即便(bian)认为犯罪分子实施(shi)了犯罪，由于证据不足，检察机关也不得不做不起(qi)诉处理，或者法院最后判(pan)决犯罪分子无罪。这导致受害人及其家长承受了更大的壓(ya)力、对司法机关產(chan)生了严重的不滿(man)情緒(xu)。

三(san)是，由于有些案件办理得并不專(zhuan)业，造(zao)成了严重的“二次伤害”。未成年人被性侵属于非(fei)常(chang)复杂的一類(lei)案件，由于有些基層(ceng)司法人员专业化(hua)程度不高，导致出现了很多新问题。比如：尽管近些年来一些地(di)方(fang)在推(tui)行“一站(zhan)式(shi)”询问的做法，但在很多地方，公安机关、检察机关和法院还是要分別(bie)询问被侵害未成年人，有时公安机关就要询问多次，这导致被害人不得不重复回(hui)憶(yi)受伤害的过程；在有的案件中，司法部門(men)要反复对被害人进行鑒(jian)定，某起案件中，未成年人的处女膜(mo)鉴定就做了三次；在一些案件的办理过程中，被害人的隱(yin)私和个人信息被泄(xie)露(lu)，导致被侵害的未成年人及其家长承受着来自同學(xue)、老师、鄉(xiang)鄰(lin)、亲戚(qi)等方面的压力；有些司法人员办案态度生硬(ying)，被害人及其家属在接受询问时，感觉似乎(hu)自己才(cai)是犯罪分子，不仅没有感受到关愛(ai)和支(zhi)持(chi)，反而(er)感受到了压力甚至质疑(yi)。这些未成年人所遭受的不仅是性侵的伤害，很多时候，犯罪侵害是短(duan)暫(zan)的，但“二次伤害”是持续的，其带给未成年人的伤害，必(bi)須(xu)引(yin)起足够重视。

四(si)是，網(wang)絡(luo)空(kong)间导致未成年人受到性侵的问题變(bian)得更加复杂。一方面，充斥(chi)在互(hu)联网上的带有性刺(ci)激(ji)、性誘(you)惑的文(wen)字(zi)、图片(pian)和视頻(pin)等不良(liang)内容(rong)，刺激了更多性侵未成年人案件的发生。另(ling)一方面，网络成为了犯罪分子联络未成年人、实施犯罪的工(gong)具，网络虛(xu)擬(ni)空间成为了猥亵未成年人、性侵犯罪的场所。比如：网络上越(yue)来越常見(jian)的“文爱”“嗑(ke)炮(pao)”，在不见面的情况下，对未成年人进行挑逗(dou)、猥亵和伤害。由于这类案件发生在网络空间，往往难以被发现。再(zai)如，有些犯罪分子在网络上对大量(liang)未成年人进行性引诱，从而与未成年人建(jian)立信任(ren)关系，而后再通过胁迫(po)、利诱等手(shou)段(duan)在線(xian)上对未成年人进行猥亵，有的甚至約(yue)到线下实施性侵害。

隨(sui)着数字时代(dai)的发展(zhan)，越来越多的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与网络相关，由于不少父母不了解相关情况，使得犯罪分子能够对一些涉(she)案证据信息迅(xun)速(su)进行銷(xiao)毁，这不仅进一步(bu)增加了立案的难度，也增加了取证及办理案件的难度。

如何破(po)解维权难问题

当前，未成年人保护以及预防和处理未成年人被性侵案件的法律制度日益完善，但为何在司法实践中，仍存在着诸多问题？有很大一部分原(yuan)因在于，受侵害的未成年人难以获得有效的社会幫(bang)助。

尽管新修订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提出了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人民法院應(ying)当与其他有关政府(fu)部门、人民團(tuan)体、社会組(zu)織(zhi)互相配(pei)合，对遭受性侵害或者暴力伤害的未成年被害人及其家庭实施必要的心理干预、经濟(ji)救(jiu)助、法律援(yuan)助、轉(zhuan)学安置(zhi)等保护措(cuo)施，但由于缺(que)乏(fa)专业的人员，在司法实践中，不少受侵害的未成年人仍难以获得这些专业的关爱和帮助。

当前，我国除(chu)了要加大对基层司法人员的培(pei)訓(xun)，以提高其整(zheng)体的业務(wu)能力外，亟(ji)待解决的问题是必须发展专业的未成年人保护类服(fu)务机構(gou)，主要是律师、社工和心理咨(zi)询师，其中最迫切(qie)的是要培養(yang)未成年人保护方面的专业律师。

未成年人遭受性侵后，面临很多困惑以及需要解决的问题，迫切需要专业的法律援助。比如，其所遭遇的事件，应該(gai)判定为熟人之间的爱抚还是猥亵？实施者的相关不当行为，是否构成違(wei)法犯罪？若是要立案，需要做哪(na)些准備(bei)？需要提交(jiao)哪些基本证据？如何保存证据？立案后，需要註(zhu)意哪些问题？公安机关若是不予立案，应该如何处理？在案件办理过程中，如何与不同司法机关进行沟通？如何在不同階(jie)段主張(zhang)未成年人的权利？如何要求(qiu)司法机关保障(zhang)自身的名誉和隐私？这些工作(zuo)都需要专业律师为其提供法律帮助。

此外，不少未成年人在遭受性侵后出现了严重的心理創(chuang)伤，有些孩子患(huan)上了抑(yi)郁(yu)癥(zheng)、自閉(bi)症或者精(jing)神(shen)分裂(lie)症等疾(ji)病(bing)，严重者会出现自殺(sha)傾(qing)向(xiang)。他们普(pu)遍(bian)需要社工、心理咨询师的帮助，而目(mu)前中国较为缺乏相关专业的社工和心理咨询师。

鉴于此，我认为中国有必要及时构建起有效的关爱、帮助被性侵未成年人的保护机制，主要包(bao)括(kuo)以下内容：

相关司法机关、政府部门要建立起有效的工作銜(xian)接机制，从未成年人第(di)一次报案起，就要開(kai)展关爱、帮助工作。即便到最后由于认知差异、证据不足等原因未予立案，也要给予相关未成年人足够的关爱；

在研(yan)究(jiu)性侵未成年人案件的证据标准问题时，要充分认识到这类案件的特(te)殊(shu)性，有必要制定司法机关統(tong)一适用的证据标准；

必须徹(che)底(di)解决未成年人性侵案件立案难的问题。或可參(can)照(zhao)未成年人被拐(guai)賣(mai)案件的制度，只要未成年人报案，聲(sheng)稱(cheng)遭受性侵，公安机关就应当立即立案。舉(ju)证方面，由被害人提供证据转向由司法机关搜(sou)集(ji)、調(tiao)查取证，将被害人的相关责任转移(yi)到公权力部门，以減(jian)輕(qing)被害人的压力；

要加大对司法机关基层办案人员的培训力度，增强办案人员对此类案件的敏感性，提升(sheng)办案能力。落(luo)实新修订的《未成年人保护法》相关要求，以及“一站式”询问制度，避(bi)免(mian)反复询问，有效预防“二次伤害”；

凈(jing)化网络空间，尤其是大型(xing)平(ping)臺(tai)企(qi)业要擔(dan)負(fu)起责任。建立平台企业的防性侵制度，以便及时发现在平台上发生的性侵未成年人案件。对于一些在线上发生的未成年人性侵案件，平台企业是有责任的，其有义务对那些与平台相关的未成年性侵受害者及时提供帮助；

建立針(zhen)对性侵被害人的法律帮助制度，开設(she)专门熱(re)线，讓(rang)未成年人或其家长能及时进行咨询，对需要帮助的受害人及时提供法律、心理、社工等方面的帮助；

政府加大購(gou)買(mai)服务力度，公益组织籌(chou)集更多資(zi)金，培养一批(pi)专业的未成年人保护类社会组织，依(yi)托(tuo)这些社会组织培养专业的未成年人保护律师、社工和心理咨询师。再好(hao)的法律、再好的制度，若是没有专业的人员维护和践行，最終(zhong)也难以落到实处。

（作者系北(bei)京(jing)青(qing)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主任）

发于2023.6.5第總(zong)第1094期《中国新聞(wen)周(zhou)刊(kan)》杂誌(zhi)

杂志标题：性侵受害未成年人维权难问题何解

作者：佟(tong)麗(li)華(hua)返(fan)回搜狐(hu)，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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