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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wen) | 陶(tao)魏(wei)斌(bin)

今(jin)年(nian)中(zhong)秋(qiu)節(jie)前(qian)夕(xi)，來(lai)自(zi)家(jia)鄉(xiang)鎮(zhen)江(jiang)的(de)壹(yi)份(fen)月(yue)餅(bing)，快(kuai)遞(di)到(dao)了(le)柳传志手(shou)裏(li)，他(ta)收(shou)到後(hou)囑(zhu)咐(fu)秘(mi)書(shu)徐(xu)揚(yang)給(gei)家乡的領(ling)導(dao)回(hui)了一個(ge)信(xin)息(xi)，聊(liao)作(zuo)感(gan)謝(xie)。

這(zhe)是(shi)一位(wei)77歲(sui)的退(tui)休(xiu)老人頤(yi)養(yang)天(tian)年的寧(ning)靜(jing)生(sheng)活(huo)——但(dan)現(xian)在(zai)，这份宁静已(yi)經(jing)被(bei)打(da)破(po)。

互(hu)聯(lian)網(wang)上(shang)充(chong)斥(chi)著(zhe)太(tai)多(duo)充滿(man)惡(e)意(yi)的評(ping)論(lun)，他應(ying)該(gai)無(wu)法(fa)關(guan)上自己(ji)的耳(er)朵(duo)，雖(sui)然(ran)從(cong)目(mu)前来看(kan)，他當(dang)年的下(xia)屬(shu)們(men)正(zheng)在竭(jie)盡(jin)所(suo)能(neng)試(shi)圖(tu)平(ping)息这場(chang)風(feng)波(bo)，但前幾(ji)天一份溝(gou)通記(ji)錄(lu)被公(gong)開(kai)，似(si)乎(hu)證(zheng)明(ming)他们好(hao)像(xiang)搞(gao)砸(za)了。

“中國(guo)的柳传志不(bu)亞(ya)於(yu)世(shi)界(jie)上任(ren)何(he)一个了不起(qi)的企(qi)業(ye)家，任何一个企业界的教(jiao)父(fu)，他就(jiu)是中国企业界的財(cai)富(fu)。”若(ruo)幹(gan)年前，很(hen)會(hui)講(jiang)話(hua)的馬(ma)雲(yun)给了柳传志一頂(ding)巨(ju)大(da)的高(gao)帽(mao)，而(er)私(si)下这對(dui)相(xiang)差(cha)20年的忘(wang)年交(jiao)則(ze)以(yi)兄(xiong)弟(di)相稱(cheng)。

不過(guo)现在马老師(shi)也(ye)已经告(gao)別(bie)了新(xin)聞(wen)頭(tou)條(tiao)，无法為(wei)柳传志聲(sheng)援(yuan)。

作为中国企业教父，已经“歸(gui)隱(yin)”的柳传志一度(du)還(hai)是《新闻联播(bo)》的常(chang)客(ke)：有(you)一年是以“改(gai)革(ge)开放(fang)以来傑(jie)出(chu)民(min)營(ying)企业家”的形(xing)象(xiang)出现，在此(ci)之(zhi)前，则是在这檔(dang)中国收視(shi)率(lv)最(zui)高的节目中談(tan)论教子(zi)之道(dao)。

柳传志无论是在政(zheng)界还是企业界，都(dou)保(bao)持(chi)着較(jiao)好的形象。但这兩(liang)年柳传志已经明顯(xian)感到了“教父”的壓(ya)力(li)。

在吳(wu)曉(xiao)波的一段(duan)视頻(pin)采(cai)訪(fang)中，当这位前新華(hua)社(she)记者(zhe)剛(gang)冒(mao)出“教父”两字(zi)時(shi)，老人趕(gan)緊(jin)攔(lan)住(zhu)：别别，妳(ni)千(qian)萬(wan)别这麽(me)說(shuo)，你这么说把(ba)我(wo)掛(gua)在这里很難(nan)受(shou)的。

不可(ke)否(fou)認(ren)，柳传志帶(dai)领着联想(xiang)公司(si)曾(zeng)经开創(chuang)了一个时代(dai)的輝(hui)煌(huang)，但如(ru)果(guo)我们透(tou)过那(na)些(xie)略(lve)带誇(kua)張(zhang)的溢(yi)美(mei)之詞(ci)，仔(zai)細(xi)探(tan)尋(xun)联想或(huo)者柳传志究(jiu)竟(jing)牛(niu)在哪(na)里时候(hou)，大多会有點(dian)失(shi)望(wang)。这也是这一波被带节奏(zou)的輿(yu)情(qing)產(chan)生的情緒(xu)土(tu)壤(rang)。

早(zao)期(qi)的联想靠(kao)做(zuo)代理(li)起家，即(ji)使(shi)是在联想的鼎(ding)盛(sheng)时期，除(chu)了靠大手筆(bi)的营銷(xiao)擡(tai)高品(pin)牌(pai)知(zhi)名(ming)度外(wai)，联想電(dian)腦(nao)的性(xing)能或者说技(ji)術(shu)含(han)量(liang)並(bing)沒(mei)有比(bi)同(tong)时期的長(chang)城(cheng)、浪(lang)潮(chao)高多少(shao)，甚(shen)至(zhi)因(yin)为不具(ju)有性價(jia)比，还被一个半(ban)路(lu)冒出来的神(shen)舟(zhou)电脑，殺(sha)得(de)膽(dan)戰(zhan)心(xin)驚(jing)。

而另(ling)一邊(bian)，洋(yang)品牌如IBM、惠(hui)普、戴(dai)爾(er)们则一直(zhi)在利(li)潤(run)上压着联想透不过氣(qi)来。

缺(que)少核(he)心競(jing)爭(zheng)力一直是联想的批(pi)评者最願(yuan)意谈论的话題(ti)。无论如何，这看上去(qu)都不应该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在倡(chang)导竞争的殘(can)酷(ku)商(shang)业社会中，受人尊(zun)敬(jing)的那一位，除了擁(yong)有異(yi)于常人的遠(yuan)見(jian)卓(zhuo)識(shi)，品性符(fu)合(he)社会主(zhu)流(liu)价值(zhi)觀(guan)之外，还应能带领企业不斷(duan)创造(zao)辉煌。

柳传志之所以能收獲(huo)到大量的贊(zan)譽(yu)，除了这里面(mian)摻(chan)雜(za)了我们深(shen)厚(hou)的民族(zu)情結(jie)之外——联想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間(jian)里被视为民族信息产业的標(biao)桿(gan)，这或許(xu)和(he)柳传志个人长期信奉(feng)“實(shi)用(yong)主義(yi)”有关。

柳传志的事(shi)业始(shi)于他的40岁，现在看来，这个年紀(ji)的创业有点輕(qing)率，而如果回到上世纪80年代，你就会發(fa)现中国第(di)一代企业家的拓(tuo)荒(huang)故(gu)事，大多带着原(yuan)始的冒險(xian)精(jing)神，劉(liu)永(yong)行(xing)、刘永好兄弟是在自家的陽(yang)臺(tai)上辦(ban)的第一个飼(si)养场，宗(zong)慶(qing)后则带着两位退休教师賣(mai)着4分(fen)錢(qian)一根(gen)的冰(bing)棍(gun)。

看上去柳传志也并没有高明多少，这位碌(lu)碌无为的中年男(nan)子，脑子里整(zheng)天謀(mou)劃(hua)着如何倒(dao)卖电子表(biao)、旱(han)冰鞋(xie)，还有運(yun)動(dong)褲(ku)衩(cha)、电冰箱(xiang)，甚至还準(zhun)備(bei)去搞点彩(cai)色(se)电视機(ji)，后来还被騙(pian)去了14万元(yuan)。

不过即使是被骗，柳传志依(yi)然还是从“低(di)買(mai)高卖”賺(zhuan)钱差价中嘗(chang)到了甜(tian)头，公司成(cheng)立(li)一年后，最大的一笔利润是为中科(ke)院(yuan)組(zu)裝(zhuang)驗(yan)收500台IBM計(ji)算(suan)机，進(jin)賬(zhang)了70万的服(fu)務(wu)費(fei)。

或许这就是柳传志“貿(mao)工(gong)技”思(si)路的最初(chu)实踐(jian)来源(yuan)，而这樣(yang)的基(ji)因也決(jue)定(ding)了联想永远不会成为一家崇(chong)尚(shang)技术和创新的公司。这不是一个武(wu)断的结论，任何形式(shi)的创新，背(bei)后都離(li)不开技术的支(zhi)持，而创新才(cai)是推(tui)动社会进步(bu)的动力和源泉(quan)。

作为佐(zuo)证的是，无论是马云，还是任正非(fei)，或者张瑞(rui)敏(min)，驅(qu)动阿(e)里、华为和海(hai)尔前进的动力，第一位的肯(ken)定是技术。

事实上，柳传志的实用主义讓(rang)联想在草(cao)莽(mang)时代活了下来，并有了大的发展(zhan)。

在那个階(jie)段，柳也从不把自己看做是一个完(wan)美道德(de)的化(hua)身(shen)。

溜(liu)須(xu)拍(pai)马，請(qing)客送(song)禮(li)的事情大多发生在那个时候，比如在1987年，他花(hua)了25万买了10台彩电和冰箱，送给政府(fu)机关的客戶(hu)们。

为了做成一笔买卖，他愿意賠(pei)上40多少岁的一张笑(xiao)臉(lian)大獻(xian)殷(yin)勤(qin)，哄(hong)一位小(xiao)年轻开心，并利用父親(qin)在香(xiang)港(gang)的关系(xi)，幫(bang)其(qi)換(huan)外匯(hui)，所有的目的就是卖出12台IBM微(wei)机。为了赚更(geng)多的钱，当年的联想逃(tao)稅(shui)漏(lou)税、黑(hei)市(shi)换汇并涉(she)嫌(xian)走(zou)私，只(zhi)不过这些危(wei)机，都被柳传志在錯(cuo)綜(zong)復(fu)杂的关系中一一化解(jie)。

当然，你也可以评论说，在当年的商业環(huan)境(jing)中，并不是只有柳传志和联想一家“越(yue)界”，这被称为“摸(mo)着石(shi)头过河(he)”的另一種(zhong)體(ti)现。

但柳之所以能成为“从那个时代走过的企业家中最安(an)全(quan)”的那一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信奉的实用主义，时刻(ke)让他提(ti)醒(xing)自己“不能成为改革的犧(xi)牲(sheng)品”，而他为了这个目的，从不会放棄(qi)使用任何办法。

比如在把倪(ni)光(guang)南(nan)塑(su)造成公司旗(qi)幟(zhi)的时候，他不惜(xi)不顧(gu)事情的实際(ji)情況(kuang)：他要(yao)求(qiu)公司的另一位副(fu)總(zong)工程(cheng)师在上級(ji)調(tiao)查(zha)部(bu)門(men)人員(yuan)面前謊(huang)称倪光南是他的老师。对于这一过分要求，这位叫(jiao)做曹(cao)之江的工程师忿(fen)忿不平。

而在柳传志的眼(yan)里，这是再(zai)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了他的“大局(ju)”，他可以付(fu)出他覺(jiao)得能付出的代价。

这一点，也能解釋(shi)为什(shen)么后来在对待(dai)倪光南和孫(sun)宏(hong)斌的問(wen)题上，柳传志会表现出如此的狠(hen)心和算计，因为这两人最后都发展到了影(ying)響(xiang)他“大局”的地(di)步了。

在解决联想的产權(quan)问题时，柳传志也淋(lin)漓(li)尽致(zhi)地表達(da)了自己“妥(tuo)協(xie)”的一面。“中国的事情要順(shun)勢(shi)而为，不能強(qiang)来，不能急(ji)……看准目标，然后拐(guai)大彎(wan)，不要臨(lin)时拐急弯，拐急弯容(rong)易(yi)熄(xi)火(huo)。”柳后来对来访者这样分享(xiang)他的观点。

在柳传志的企业管(guan)理思想中，“建(jian)班(ban)子、定战略、带隊(dui)伍(wu)”是他的核心三(san)要素(su)，而在这三要素中，排(pai)在首(shou)位的是“建班子”。

这曾经是柳最引(yin)以为豪(hao)的，“尽管我和集(ji)團(tuan)其他创始人是中科院研(yan)究人员出身，但1984年下海以后，我们把最大的力量投(tou)入(ru)到了企业管理及(ji)其規(gui)律(lv)的研究上，经过十(shi)几年不懈(xie)的努(nu)力，实践证明，我们的管理相当成功(gong)。”

但也就是这个“相当成功”的管理，在如今接(jie)二(er)連(lian)三让联想“翻(fan)車(che)”——从品牌的角(jiao)度来说，联想这一輪(lun)的公关遇(yu)到了嚴(yan)峻(jun)的挑(tiao)战。

在市场角度，虽然联想的营收繼(ji)續(xu)创新高，但凈(jing)利润已经跌(die)至可憐(lian)的1%，而过分倚(yi)重(zhong)政府的采購(gou)訂(ding)單(dan)，也让联想逐(zhu)漸(jian)失去了市场竞争的动力。

如果按(an)照(zhao)柳传志的管理思想推断，目前联想的情况最大的问题应该出在了“班子”身上，而作为班长的楊(yang)元庆，则需(xu)要負(fu)起大部分的責(ze)任。

但我们在公眾(zhong)场合所看到的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柳都几乎无条件(jian)地支持杨元庆。

柳传志曾说，要把联想打造成“没有家族的家族式企业”，看来“百(bai)年联想”已经做到了后半句(ju)——柳传志用“父愛(ai)式”的支持抬起了杨元庆。

我们看到的柳传志大多是睿(rui)智(zhi)的、谈笑有鴻(hong)儒(ru)，但卻(que)很少直视这位老人精于算计、目光短(duan)淺(qian)，沽(gu)名釣(diao)誉的那一面。事实上，这才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真(zhen)实一面。

当然，柳传志的很多问题大多带着时代的烙(lao)印(yin)，有时候是生活教育(yu)了他。

那一年，18岁的柳传志遇到的最大煩(fan)惱(nao)是，他想加(jia)入中国共(gong)产黨(dang)，却被来自農(nong)村(cun)的同學(xue)评价“缺少工农感情”，他搞不清(qing)什么才是工农感情，但他很快发现，那些来自农村的同学很快就取(qu)得了组織(zhi)的信任。

作家淩(ling)志軍(jun)在一本(ben)获得柳传志认可的名为《联想风云》一书中这样寫(xie)道：

18岁的柳传志开始学習(xi)妥协，学习涵(han)养，学习很專(zhuan)註(zhu)地傾(qing)聽(ting)别人说话，学习克(ke)制(zhi)自己的欲(yu)望，学习掩(yan)蓋(gai)自己的情感，学习綿(mian)里藏(zang)針(zhen)的境界和技术，学习和那些自己不喜(xi)歡(huan)的人打交道，也学习用極(ji)大的熱(re)情去做那些自己討(tao)厭(yan)的事。

柳传志下定决心“苦(ku)練(lian)工农感情”，其中一个重要行动就是，在寒(han)假(jia)里背起糞(fen)桶(tong)沿(yan)街(jie)行走，挨(ai)家挨户去掏(tao)粪。

本身实用主义并没有多少的瑕(xia)疵(ci)，信奉妥协原则也并不丟(diu)人，只是当柳传志试图用这样的思維(wei)去塑造一家偉(wei)大的公司的时候，它(ta)表现出的那种出力不从心，多少让人擔(dan)憂(you)。

如今，陷(xian)入旋(xuan)渦(wo)中的柳传志和他的联想，或许应该擺(bai)脫(tuo)过去“实用主义”的路徑(jing)依賴(lai)，从另一个巧(qiao)妙(miao)的角度，去和反(fan)对他们的人去沟通，積(ji)极回应同情和支持他们的人，还一个普通老人宁静的退休生活。返(fan)回搜(sou)狐(hu)，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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