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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lai)源(yuan)：澎(peng)湃(pai)新(xin)聞(wen)

记者(zhe) 邵(shao)文(wen)

·有(you)壹(yi)些(xie)AI提示词會(hui)相(xiang)互(hu)汙(wu)染(ran)，比(bi)如(ru)“小(xiao)女(nv)孩(hai)吃(chi)棒(bang)棒糖(tang)，背(bei)景(jing)的(de)草(cao)地(di)上(shang)有小雞(ji)”，生(sheng)成(cheng)的圖(tu)就(jiu)是(shi)“小女孩在(zai)吃炸(zha)鸡”。像這(zhe)種(zhong)污染還(hai)挺(ting)難(nan)調(tiao)整(zheng)，而(er)且(qie)等(deng)我(wo)花(hua)费心(xin)力调整好(hao)这些词，我可(ke)能(neng)原(yuan)本(ben)就已(yi)經(jing)画完(wan)了(le)。

·我同(tong)事(shi)已经每(mei)天(tian)特(te)別(bie)依(yi)賴(lai)ChatGPT的幫(bang)助(zhu)，之(zhi)前(qian)有一天因(yin)為(wei)網(wang)絡(luo)問(wen)題(ti)不(bu)能使(shi)用(yong)ChatGPT，反(fan)而讓(rang)她(ta)很(hen)焦(jiao)慮(lv)。

2022年(nian)8月(yue)，一幅(fu)名(ming)叫(jiao)《太(tai)空(kong)歌(ge)劇(ju)院(yuan)》的作(zuo)品(pin)拿(na)下(xia)了一場(chang)美(mei)術(shu)比賽(sai)中的“数字(zi)藝(yi)术”大(da)獎(jiang)。

“第(di)一批(pi)因为AI失(shi)业的人(ren)已经出(chu)現(xian)了”、“有公司(si)已裁(cai)減(jian)原画師(shi)”……近(jin)日(ri)，有關(guan)平(ping)面(mian)設(she)計(ji)工(gong)作遭(zao)人工智(zhi)能“暴(bao)擊(ji)”的新闻層(ceng)出不窮(qiong)，給(gei)人留(liu)下印(yin)象(xiang)：美术行(xing)业的從(cong)业者，正(zheng)在山(shan)雨(yu)欲(yu)来的氛(fen)圍(wei)中顫(chan)抖(dou)。

“遊(you)戲(xi)公司需(xu)要(yao)的可能只(zhi)是一個(ge)人在某(mou)个崗(gang)位(wei)上做(zuo)重(zhong)復(fu)的事情(qing)，不是每个人都(dou)会完整地做一張(zhang)图。所(suo)以(yi)當(dang)有这麽(me)一个技(ji)术出時(shi)，人被(bei)替(ti)代(dai)的可能性(xing)就很大。”插(cha)画师斑(ban)斑告(gao)訴(su)澎湃科(ke)技（www.thepaper.cn），盡(jin)管(guan)圈(quan)外(wai)人總(zong)是用AI生图来嘲(chao)笑(xiao)专业画手，但(dan)圈內(nei)人会互相之間(jian)打(da)抱不平，並(bing)且覺(jiao)得(de)用AI生成图片(pian)是一件(jian)不光(guang)彩(cai)的事。“生成的图还是有一點(dian)概(gai)念(nian)化(hua)，就像模(mo)版(ban)，妳(ni)总会觉得在哪(na)裏(li)見(jian)過(guo)，沒(mei)有辦(ban)法(fa)說(shuo)这是自(zi)己(ji)的東(dong)西(xi)，發(fa)出去(qu)也(ye)可能被别人批評(ping)。”

29歲(sui)的数據(ju)可視(shi)化设计师王(wang)小米(mi)則(ze)坦(tan)言(yan)，她上个月用知(zhi)名AI繪(hui)图應(ying)用Midjourney生成了1000多(duo)张图，“每天都会瘋(feng)狂(kuang)去用”，但觉得由(you)ChatGPT提供(gong)代碼(ma)的作品“有不那(na)么真(zhen)實(shi)的感(gan)觉”。她和(he)同事相差(cha)5岁，對(dui)如何(he)使用新技术的看(kan)法產(chan)生了分(fen)歧(qi)。

口述者：插画师斑斑，26岁

出现“拼(pin)屍(shi)塊(kuai)”现象，大家(jia)会有点“以暴制(zhi)暴”

插画圈一開(kai)始(shi)是比較(jiao)抵(di)觸(chu)AI的。

一方(fang)面，圈外人会直(zhi)接(jie)用AI生图去嘲笑那些专业画手画得不好。可能别人只是把(ba)自己創(chuang)作的东西发出来，表(biao)達(da)一种感受(shou)，但就会有人在下面嘲諷(feng)没有AI画得好。这种情況(kuang)非(fei)常(chang)多。

另(ling)一方面，也有一些人通(tong)过拿一些大师的图去“墊(dian)”（垫图，即(ji)用參(can)考(kao)图来生成自己想要的照(zhao)片），或(huo)者直接用别人的图生成一张图，然(ran)後(hou)说是自己的，甚(shen)至(zhi)拿去商(shang)用。我聽(ting)到(dao)有人把这种行为描(miao)述为“拼尸块”，就是把所有資(zi)料(liao)庫(ku)里的图当做自己的资源，然后拼成一张图，但其(qi)实这张图并不是这个人的作品。

有一件事当时在圈子(zi)里很出名。一位元(yuan)老(lao)級(ji)的画师看到网上太多嘲笑别人的人，或者看到别人丟(diu)了飯(fan)碗(wan)幸(xing)災(zai)樂(le)禍(huo)的人，就在网上发了一张艾(ai)爾(er)登(deng)法環(huan)女武(wu)神(shen)的同人示範(fan)草图，宣(xuan)布(bu)30分鐘(zhong)后再(zai)发最(zui)終(zhong)的成品。在这30分钟里，所有人可以用AI把这张草稿(gao)細(xi)化，最后对比生成图和画师的图。非常明(ming)顯(xian)，他(ta)画的比AI生成的好很多。

他是在为那些遭嘲讽的人打抱不平，他说的一些話(hua)我还比较認(ren)同。他说，AI是一个很新的工具(ju)，侵(qin)權(quan)问题也嚴(yan)重，我們(men)也在繼(ji)續(xu)觀(guan)察(cha)，國(guo)際(ji)上也在思(si)考如何立(li)法規(gui)范，这个期(qi)间出於(yu)好奇(qi)或工作要求(qiu)去使用和研(yan)究(jiu)，都很正常。但他反对的是誇(kua)大AI的作用，然后用幾(ji)个关鍵(jian)词溶(rong)图生成一些高(gao)精(jing)度(du)爽(shuang)图来制造(zao)焦虑。

当时整體(ti)風(feng)氣(qi)挺不好的，大家会有点“以暴制暴”。有人会说，既(ji)然你们用AI濫(lan)用别人的图，那么你生成的图也是没有版权的，我可以再用你生成的图去生成新的图。也有人在用别人的图“垫”出来比较滿(man)意(yi)的图后说，这是有版权的，因为是我辛(xin)苦(ku)想出来的。

我自己现在有想使用AI的心態(tai)，但没有“生成的图是我的作品”的感觉。而且就算(suan)生成出比较好的图，我也不会有成就感，一开始甚至会有一点内疚(jiu)。到现在我都不会去“垫”那种名家的图，有些獨(du)立画室(shi)的图我很喜(xi)歡(huan)，但我也还是不会把它(ta)放(fang)進(jin)去，会有种对不起(qi)别人的感觉。

我知道(dao)技术进步(bu)是大勢(shi)所趨(qu)，所以我也会了解(jie)学習(xi)，现在每天花在学习上的时间都不止(zhi)一个小时。我自己使用下来的感受是，它可以提供一些参考，但真正要完成一个任(ren)務(wu)其实不太能用得上。参考的话，比如之前我画了一組(zu)青(qing)年主(zhu)题图，然后我垫了一张自己的图，跟(gen)它说要生成同一种风格(ge)的一个系(xi)列(lie)。然后，又(you)簡(jian)單(dan)描述一下我想要的效(xiao)果(guo)。它的生成结果就是很模板(ban)的一个风格，但顏(yan)色(se)和構(gou)图有些是不錯(cuo)的，可以参考借(jie)鑒(jian)。

但確(que)实直接用不了，除(chu)了我自己心里过不去之外，我觉得还有几个原因。一个是要去想提示词，有一些攝(she)影(ying)词匯(hui)我确实不是很懂(dong)。一些词还会相互污染，比如“小女孩吃棒棒糖，背景的草地上有小鸡”，生成的图就是“小女孩在吃炸鸡”。像这种污染还挺难调整，而且等我花费心力调整好这些词，我可能原本就已经画完了。雖(sui)然我没有那么厲(li)害(hai)，但感觉目(mu)前而言我自己画得会更(geng)快(kuai)一些。还有，生成的方向(xiang)不穩(wen)定(ding)，而且法律(lv)上版权相关的條(tiao)例(li)也没确定下来。除此(ci)之外，生成的图还是有一点概念化，就像模版，你总会觉得在哪里见过，没有办法说这是自己的东西，发出去也可能被别人批评。

我现在还是有这樣(yang)的困(kun)惑(huo)，不知道該(gai)怎(zen)么面对这个技术。我心里的原则是觉得不能用太多，因为它根(gen)本上来说还是别人的图。但如果工作中一定要我去用，我也会有一点迷(mi)茫(mang)。有时候(hou)我也会焦虑于别人会不会觉得我画的没有生成得好，或者觉得我的效率(lv)没有AI高。

画图跟生成图思路(lu)还是比较有差别的。画画是一种眼(yan)睛(jing)上的感觉，还有肌(ji)肉(rou)记憶(yi)，你很快会捕(bu)捉(zhuo)到哪里有问题，哪里需要用什(shen)么颜色。生成图就需要把眼睛看到的感觉用文字清(qing)楚(chu)表达出来，好像是鍛(duan)煉(lian)另外一种能力。学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它其实有一些帮助理(li)清思路的作用，我会更理性地分析(xi)我想要什么样的画面。

但是我个人还是更喜欢直接画，这么變(bian)成文字就感觉不是在画画，好像手工画出来会更有感情一些。我也挺喜欢一位朋(peng)友(you)说的话，她说，不管科技怎么发展(zhan)，最后手工蕾(lei)絲(si)一定是價(jia)格最高的。工具完全(quan)可以去玩(wan)去接触，也可以堅(jian)持(chi)自己的原则不去使用别人的图。重要的是不能因为科技的出现，就忘(wang)记自己应该提升(sheng)自我。

对于这个提升，我觉得一方面有点像记数学公式那样学会提示词，包(bao)括(kuo)一些基(ji)礎(chu)知識(shi)，比如透(tou)视。因为它还挺強(qiang)调专业词的，如果词打不对，機(ji)器(qi)可能就没办法理解，而且用一个专业名词可能比打一大段(duan)描述要来得更快。另一方面就是美术理論(lun)基础，包括審(shen)美，上学的时候可能美术史(shi)都没有好好听过。

我不会放棄(qi)用自己的手画画，也后悔(hui)大学没有学到一些东西，现在也尽量(liang)去学习。但是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有一点学不过来，在用AI的时候就会一直关註(zhu)用什么提示词合(he)適(shi)。这也是一个焦虑来源，不知道要提升的话精力的重心应该放在哪里，如果兩(liang)頭(tou)都兼(jian)顧(gu)，可能最后都平平無(wu)奇，然后就会更焦虑。

我的朋友中有人很焦虑，有人就是完全拒(ju)絕(jue)这个技术。像一位紋(wen)身(shen)师朋友，他按(an)画稿来算提成，是完全手绘而且很有自己的风格。所以，当他看到隔(ge)壁(bi)工作室有人用AI大量生产纹身图时就会挺焦虑的，一方面是别人賺(zhuan)的会多很多，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以后会不会就因为技术发展而失业。

另一个朋友是原画师，也是我剛(gang)刚提到说“手工蕾丝”那句(ju)话的朋友，她是持完全拒绝使用这項(xiang)技术的态度。但她不是游戏行业的原画师，虽然我认识的人里目前没有被裁員(yuan)的，但听说游戏行业很多人被裁。其实游戏公司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人在某个岗位上做重复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会完整地做一张图。比如一个大场景里，有人画背景，有人画主体的人，有人画小物(wu)件等，它有大量類(lei)似(si)的东西。所以当有这么一个技术出现时，人被替代的可能性就很大。

口述者：数据可视化设计师王小米，29岁

年齡(ling)差了5岁，对新技术的拥抱方式就不一样

可能因为我的工种比较小眾(zhong)，我觉得AI目前对我的影響(xiang)不是特别大。

我的工作内容(rong)主要是在編(bian)輯(ji)确定選(xuan)题后找(zhao)一些相关数据，然后给这些数据做图表可视化，或者做一些交(jiao)互项目的网頁(ye)设计。其实在五(wu)六(liu)年前，就有很多在線(xian)生成图表的网站(zhan)，但是这么多年来始终还需要人工去参與(yu)设计排(pai)版。

我目前是把ChatGPT当成升级版的谷(gu)歌用，比如我学一个三(san)維(wei)建(jian)模的軟(ruan)件，就可以问一些学习过程(cheng)中遇(yu)到的问题。但因为我学的软件是开源软件，它的升级換(huan)代特别快，而ChatGPT的知识库还停(ting)留在去年，这有点让我失去跟它聊(liao)天的動(dong)力。不过有一位跟我同一工种的同事，她现在学编程語(yu)言还在初(chu)步階(jie)段。她就觉得使用体驗(yan)特别好，每天的学习已经特别依赖ChatGPT的帮助。之前有一天因为网络问题她不能使用ChatGPT，反而让她很焦虑。

我们组大部(bu)分都是学习自驅(qu)力比较强的人，所以面对ChatGPT就像面对一个新发布的软件，大家都去学，如果能解答(da)自己的问题或能有提升就可以了。我昨(zuo)天还用Midjourney生成了一张图，当时也没告诉同事是AI生成的，然后他们夸贊(zan)评论，最后告诉他们以后，都说被騙(pian)到了。

前段时间，Midjourney出了可愛(ai)模式、日式模式等，可爱模式又出了其他的什么模式，隔几天它就会更新。有时候像我同事说的一样，我学它的速(su)度都趕(gan)不上它更新的速度。不过，很难说它会给我的工作帶(dai)来什么直接的帮助，但感觉会开拓(tuo)视野(ye)，发揮(hui)想象去创造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我做海(hai)報(bao)可能会用它，像以前我做一张海报要到网上素(su)材(cai)库找素材，现在我直接用它生成有时候会有更快的反饋(kui)。我和一位同事一起買(mai)了Midjourney的月会员，上个月用它生成了1000多张图，这个月八(ba)九(jiu)天又用了300多张。我们每天都会疯狂去用，因为它确实更新很快。

这也有一些負(fu)面的影响，比如以前我学三维建模的软件，就乖(guai)乖按规范一步步学。这个技术出来之后，某种程度上就会攪(jiao)亂(luan)你的步伐(fa)。因为有时它生成的确实还不错，你就会想它已经做这么好，我到底(di)还要不要学下去。

不过我觉得生成的和自己做出来的也不太一样。我平时也会画画，不管是在iPad上还是紙(zhi)上画，这个带来的感觉是直接生成替代不了的。特别是当你画完一张画，哪怕(pa)画的也不是很专业，但色彩在纸上显现的那种感觉会给你很好的反馈，我觉得这是不太一样的。

在技术能力的成長(chang)路徑(jing)上，现在跟以前也不大一样了。跟我同工种的设计师是1999年出生的，我是1994年的，差了五年。同样学代码，我就是跟著(zhe)書(shu)和教(jiao)程用很傳(chuan)統(tong)的方式去学，去跟着敲(qiao)代码。但他现在的学习路径就是，知道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图，然后把这个图的数据或最后的呈(cheng)现方式告诉ChatGPT，让其生成代码。ChatGPT告诉他代码的时候，还会在每一行或一个部分留下注釋(shi)，比如这个步驟(zhou)是做什么。通过这样的方法，也得到了不错的效果。

只是我和这个朋友也会有点矛(mao)盾(dun)，我的这个方式学得更紮(zha)实一点，但可能会耗(hao)时更久(jiu)。而另一些人没有什么代码基础，用ChatGPT也可以做出来一些效果，不过对于某一部分为什么这么做，可能就会比较懵(meng)，而且会有一个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成果的问题。比如我觉得用代码把自己想的方式一步步寫(xie)下来，最后产生效果，这就是我的。如果它直接生成给我，我会有不那么真实的感觉，也不认为它是我的作品，那种原创感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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