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女』广告：唱出你的梦想！

<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随心_句子c>隔(ge)空(kong)喊(han)話(hua)bot：“廁(ce)妹(mei)”與(yu)她(ta)們(men)的(de)匿(ni)名(ming)空間(jian)

7月(yue)26日(ri)，經(jing)歷(li)了(le)3個(ge)月的網(wang)絡(luo)罵(ma)戰(zhan)之(zhi)後(hou)，18歲(sui)少(shao)女(nv)雷(lei)穎(ying)琛(chen)選(xuan)擇(ze)在(zai)中(zhong)國(guo)香(xiang)港(gang)天(tian)水(shui)圍(wei)天逸(yi)邨(邨)自(zi)家(jia)住(zhu)宅(zhai)樓(lou)頂(ding)進(jin)行(xing)最(zui)后的直(zhi)播(bo)。在畫(hua)面(mian)中，鏡(jing)頭(tou)与她壹(yi)同(tong)從(cong)高(gao)空墜(zhui)落(luo)。

雷颖琛自稱(cheng)“依(yi)奈(nai)”，追(zhui)尋(xun)她在自殺(sha)前(qian)留(liu)下(xia)的記(ji)錄(lu)，“隔空喊话bot”，或(huo)者(zhe)說(shuo)，被(bei)使(shi)用(yong)者称為(wei)“厕”的圈(quan)子(zi)第(di)一次(ci)暴(bao)露(lu)在公(gong)眾(zhong)視(shi)野(ye)中。

這(zhe)並(bing)不(bu)是(shi)一起(qi)簡(jian)單(dan)的网络暴力(li)事(shi)件(jian)。“康(kang)帕(pa)斯(si)厕”“厕妹”“金(jin)头解(jie)”……在依奈最后數(shu)月的经历裏(li)，这些(xie)令(ling)人(ren)費(fei)解的名詞(ci)交(jiao)織(zhi)其(qi)中。简而(er)言(yan)之，这个名为“厕”的圈子在依奈的自杀事件中似(si)乎(hu)扮(ban)演(yan)著(zhe)相(xiang)當(dang)重(zhong)要(yao)的角(jiao)色(se)。这是个怎(zen)樣(yang)的圈子，与之相關(guan)的人又(you)是什(shen)麽(me)样的？事情(qing)到(dao)底(di)是怎样發(fa)展(zhan)到这一步(bu)的？

界(jie)線(xian)

“怎么国服(fu)哩(li)哩哢(ka)賽(sai)季(ji)打(da)不到金就(jiu)去(qu)自杀的姐(jie)也(ye)在厕群(qun)。”

这是“康帕斯隔空喊话bot”4月30日发出(chu)的一條(tiao)投(tou)稿(gao)。需(xu)要對(dui)这个bot有(you)一定(ding)的了解，才(cai)能(neng)讀(du)懂(dong)这些投稿的含(han)義(yi)：“康帕斯”指(zhi)的是手(shou)機(ji)遊(you)戲(xi)《Compass》，“隔空喊话bot”則(ze)是一个前臺(tai)匿名、后台實(shi)名的投稿平(ping)台。用戶(hu)通(tong)過(guo)私(si)信(xin)將(jiang)內(nei)容(rong)发送(song)給(gei)bot的運(yun)營(ying)者，运营者再(zai)将这些投稿匿名发出。隔空喊话bot的内容往(wang)往以(yi)負(fu)面情緒(xu)为主(zhu)，有不少討(tao)厭(yan)这類(lei)bot的用户将其形(xing)容为“厕所(suo)”，而其用户们则樂(le)於(yu)接(jie)受(shou)这个称呼(hu)，并自称为“厕妹”。“厕群”则是这些bot建(jian)立(li)的用户同好(hao)交流(liu)群。

“哩哩咔”就是“魔(mo)法(fa)少女莉(li)莉卡(ka)”，是《Compass》游戏中当時(shi)那(na)个赛季的主題(ti)角色。“打不到金就去自杀的姐”，指的是依奈。2020年(nian)，依奈曾(zeng)在《Compass》中取(qu)过一个ID——“打不到金头就自杀”。“金头”是游戏中一項(xiang)赛季排(pai)名獎(jiang)勵(li)。

但(dan)在那个赛季的最后，依奈并沒(mei)有成(cheng)功(gong)獲(huo)得(de)金头。

魔法少女莉莉卡是依奈最喜(xi)歡(huan)的角色之一

对大(da)部(bu)分(fen)玩(wan)家來(lai)说，“打不到金头”并不是值(zhi)得一提(ti)的事。可(ke)是在依奈所不知(zhi)道(dao)的地(di)方(fang)，一些針(zhen)对她的不滿(man)開(kai)始(shi)逐(zhu)漸(jian)滋(zi)生(sheng)、蔓(man)延(yan)。这份(fen)不满的来源(yuan)，是因(yin)为她曾经顶着那样的ID，在游戏、QQ空间中多(duo)次提到“打不到金头就自杀”，結(jie)果(guo)没有打到金头，也没有自杀。

依奈加(jia)入(ru)康帕斯隔空喊话bot建立的厕群之后，这份不满迎(ying)来了爆(bao)发。一些人给她起了个綽(chuo)號(hao)“金头解”， bot中开始源源不斷(duan)地出現(xian)针对金头解的投稿，而依奈本(ben)人也选择在bot中投稿进行回(hui)應(ying)。雙(shuang)方的投稿很(hen)快(kuai)升(sheng)級(ji)为骂战。为了避(bi)免(mian)进一步的紛(fen)爭(zheng)， bot运营者发布(bu)了一个投票(piao)：禁(jin)不禁金头解相关？

投票结果是“禁”，这意(yi)味(wei)着在康帕斯隔空喊话bot中，不能再出现与依奈相关的投稿。

可是，矛(mao)盾(dun)并未(wei)平息(xi)。在bot禁止(zhi)投稿之后，依奈仍(reng)从其他(ta)投稿的評(ping)論(lun)中找(zhao)到了辱(ru)骂、攻(gong)擊(ji)自己(ji)的幾(ji)位(wei)用户。嘗(chang)試(shi)与她们私信溝(gou)通無(wu)果后， 7月26日，依奈将事件的经过发在了自己的QQ空间里。过了僅(jin)仅一小(xiao)时，康帕斯隔空喊话bot发布了另(ling)一个投票：是否(fou)解禁金头解相关？

对于bot发起的“民(min)意投票”，依奈近(jin)乎束(shu)手无策(ce)。为了能讓(rang)自己不再被投稿，依奈央(yang)求(qiu)一些朋(peng)友(you)幫(bang)她投票，繼(ji)續(xu)禁止金头解话题。但最終(zhong)，“解禁”的投票数還(hai)是壓(ya)过了“继续禁止”。

数小时后，依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ming)。

在依奈朋友整(zheng)理(li)的聊(liao)天记录中，bot投稿者们描(miao)繪(hui)的依奈的形象(xiang)似乎与最后跳(tiao)楼的少女大相徑(jing)庭(ting)：在她们口(kou)中，依奈是“皇(huang)帝(di)”，是“女明(ming)星(xing)”，擁(yong)有不計(ji)其数的“小粉(fen)絲(si)”，在圈子里呼風(feng)喚(huan)雨(yu)。投稿者们则自称“厕所庶(shu)民”，人微(wei)言輕(qing)，只(zhi)有使用匿名投稿的方式(shi)，才能让自己的聲(sheng)音(yin)被人聽(ting)見(jian)。

这并不是一个罕(han)见的现象。在大部分隔空喊话bot中，使用者们會(hui)不約(yue)而同地画出一道无形的界线，界线兩(liang)側(ce)是两个完(wan)全(quan)不同的群體(ti)：“厕妹”与“萌(meng)萌人”、“素(su)人”与“网紅(hong)”、“笨(ben)寶(bao)”与“red解”……在一連(lian)串(chuan)外(wai)人難(nan)以理解的词語(yu)背(bei)后，隔空喊话bot使用者们把(ba)“自己”与“世(shi)界”分隔开来。

不过，这条界线的標(biao)準(zhun)究(jiu)竟(jing)是什么？

为了找到这个問(wen)题的答(da)案(an)，我(wo)们需要和(he)隔空喊话bot的用户们聊聊。在依奈的朋友发布的微博(bo)评论中，我们找到了一位用户“曼(man)”。她也是我聯(lian)系(xi)到的人里，为数不多承(cheng)認(ren)自己是厕妹的人。

“网红”vs“素人”

“（在依奈事件中，）我认为网傳(chuan)‘厕妹网暴少女’純(chun)屬(shu)无稽(ji)之談(tan)，定义为‘互(hu)毆(ou)’更(geng)加合(he)理。”

曼告(gao)訴(su)我，她认为依奈并非(fei)单方面遭(zao)到网暴，而是和他人在隔空喊话bot里互相网暴。她的邏(luo)輯(ji)是：依奈曾经为自己定下“不自杀”的准则，如(ru)果连这一點(dian)依奈都(dou)没法遵(zun)守(shou)，那为什么依奈就不会网暴他人呢(ne)？为了佐(zuo)證(zheng)自己的看(kan)法，她给我发来一張(zhang)截(jie)圖(tu)，截图顯(xian)示(shi)，5月29日，依奈曾发布一条微博：“感(gan)覺(jiao)自己终究成为了自己害(hai)怕(pa)的人（指成为厕妹）。”

依奈曾在自己的房(fang)间里定下“魔法少女守则”，其中一条寫(xie)着“不自殘(can)，不自杀”

依奈的微博截图

曼对我说，依奈也曾经“掛(gua)过人”，也就是发帖(tie)、发微博，公开某(mou)人的言行及(ji)身(shen)份。她给出的证據(ju)是，依奈曾发过一条嗶(bi)哩哔哩動(dong)態(tai)，把几位攻击者的个人微博截图发了出来，并写下了配(pei)文(wen)：“求妳(ni)不要再追击偷(tou)看我的个人空间了，我去死(si)还不行嗎(ma)。”

攻击者的言论与依奈在哔哩哔哩空间发布的动态

“图上(shang)的言论并没有指名自己嘲(chao)諷(feng)的是依奈，但是依奈没打碼(ma)就挂人，还面对粉丝说自己要被逼(bi)死了。这句(ju)话具(ju)有強(qiang)烈(lie)的譴(qian)責(ze)、煽(shan)动与指向(xiang)性(xing)。”曼说。隨(sui)后，她又强調(tiao)：“依奈在哔哩哔哩上有一定的粉丝量(liang)。”——依奈出事前，她的B站(zhan)賬(zhang)号大约拥有4萬(wan)粉丝。在曼看来，她不是没有影(ying)響(xiang)力的一般(ban)人。

根(gen)据曼的标准，依奈这種(zhong)行为就是“挂素人”。“素人”这个词原(yuan)本与出道的明星相对应，但隔空喊话bot给这个词賦(fu)予(yu)了另一种含义。我问曼，什么是素人。她解釋(shi)说：“轉(zhuan)贊(zan)评（转发、点赞、评论的数量）不超(chao)过100的，无疑(yi)是素人。对于画師(shi)和文手，没出过同人本即(ji)为素人。”曼说，在隔空喊话bot里，“不打码挂素人”是不被允(yun)許(xu)的。

与“素人”对应的概(gai)念(nian)是“网红”。在隔空喊话bot里，更隱(yin)蔽(bi)而常(chang)用的称呼是“red解”。曼解释说，“网红”指的是那些在社(she)交平台上拥有一定数量粉丝的人，相应地，他们的粉丝和拥護(hu)者们会被称作(zuo)“腿(tui)毛(mao)”。这个词的意思(si)是，影响力大的人是“大腿”，而其他人卑(bei)微如腿毛。

许多隔空喊话bot里都可以看见针对red解的投稿。最常见的说法是“銳(rui)评一下某某red解”。一部分投稿会写明“为什么这个网红遭人恨(hen)”，有的则只是“求评價(jia)”。前者往往能比(bi)后者收(shou)获更多附(fu)和的评论，会有不少用户在回復(fu)中一同唾(tuo)骂这位网红。

挂人的理由(you)有很多种。“和我喜欢同一个角色”可以投稿，“和我喜欢不同的角色”也可以投稿。如果想(xiang)要收获更多的赞同，引(yin)起更多的共(gong)鳴(ming)，必(bi)須(xu)拿(na)出一个更加令人信服的理由。最常见的，就是痛(tong)斥(chi)某某違(wei)背了圈子里的“通用内部規(gui)则”。

比如，对方在平台上发布内容时使用了錯(cuo)誤(wu)的标簽(qian)，就能成为一项確(que)鑿(zao)的“罪(zui)证”；对方不为自己喜欢的角色花(hua)錢(qian)，可以将其称为“白(bai)嫖(piao)”；如果对方遭到攻击之后惱(nao)羞(xiu)成怒(nu)，在个人空间破(po)口大骂，便(bian)可以笑(xiao)话对方“破防(fang)”。依奈事件发生之后，有人在某条隔空喊话bot的投稿里这样回复：“被骂就破防成这样，小心(xin)別(bie)自杀了呀(ya)。”

仅从投稿内容来看，素人与网红的區(qu)别并不明显。当曼提到隔空喊话bot对于素人的保(bao)护时，我问她：“如果您(nin)不是素人，能接受自己被投稿在某个隔空喊话bot中吗？”

曼回复得很快：“可以接受，完全合理。”

然(ran)而实際(ji)上，素人的标准并不像(xiang)曼说的那样明晰(xi)，也不是所有的bot都会遵守这个规定。依照(zhao)曼所说的“没有出过同人本就是素人”的标准，大部分“绘圈隔空喊话bot”中的投稿似乎都不应該(gai)被挂出来；另一些隔空喊话bot中，不打码发布个人主頁(ye)截图的情況(kuang)也时常发生。由于大多数隔空喊话bot不会審(shen)核(he)投稿的内容，所以实际上，只要找到足(zu)夠(gou)好的理由，你可以隐藏(zang)身份，在隔空喊话bot中挂你想挂的任(ren)何(he)人。

不同于各(ge)式各样的投稿，评论区的风向往往出奇(qi)一致(zhi)：要么一邊(bian)倒(dao)地支(zhi)持(chi)投稿者，要么一边倒地反(fan)对投稿者。前几个评论往往決(jue)定了整个评论区的輿(yu)论走(zou)向。有时，这些被挂的网红也会找上門(men)来，在评论中痛斥藏在背后的投稿者，以及那些攻击自己的人。

这时，投稿者们往往不会正(zheng)面回复。依奈自杀之前，看见“是否解禁金头解话题”的投票即将因为依奈的拉(la)票而结果反转时，一位用户在群聊里这样感嘆(tan)：“我们打不过奈皇，应该禁止拉票才对。”

“厕所庶民打不过奈皇”

“厕妹”vs“萌萌人”

除(chu)了在评论中直接反駁(bo)以外，被投稿对象的另一种回击方式是证明自己也是“厕妹”，反而称呼投稿者为“萌萌人”。

比起“素人”与“网红”，“厕妹”与“萌萌人”的对立更加頻(pin)繁(fan)地出现在各类隔空喊话bot的投稿中。有一条投稿尖(jian)锐地指出了这个现象：本bot中有两条投稿内容差(cha)不多，只因为第一条评论不同，评论区的风向就大相径庭，如何评价？评论区里这样回复：是因为厕里有太(tai)多萌萌人。

关于“厕妹”的定义，曼向我这样解释：厕妹是熟(shu)知隔空喊话bot用语、參(can)与投稿、能理解笑点的用户。与此(ci)相对应，“萌萌人”是那些不了解隔空喊话bot的人。在曼的口中，这些萌萌人不仅不懂隔空喊话bot的规矩(ju)，还要给bot潑(po)臟(zang)水。“萌萌人信謠(yao)传谣，貶(bian)低(di)厕和厕妹的形象。”曼憤(fen)愤地为我发来了几张“萌萌人贬低厕妹”的截图。

但矛盾的是，即使在隔空喊话bot中，也能看见不少“本bot已(yi)经遭到萌萌人入侵(qin)”的说法。说话方式看起来像是辨(bian)别 “萌萌”与否的标准。隔空喊话bot的用户，他们有一套(tao)通用的说话方式：“嫉(ji)妒(du)”打成“季度(du)”，“死”打成“似”，“锐评”打成“瑞(rui)平”……如果不按(an)照这一套说话方式投稿，很容易(yi)被认作是萌萌人而遭到恥(chi)笑。

如果萌萌人學(xue)会了这种说话方式该怎么辦(ban)？在各类隔空喊话bot的投稿下，偶(ou)爾(er)可以看见“萌萌裝(zhuang)厕”的评价：投稿者被質(zhi)疑是偽(wei)装成厕妹的萌萌人。有投稿曾这样嘲笑自己的同学：“看见‘现充(chong)’同学努(nu)力学厕妹说话，想要融(rong)入厕所的样子真(zhen)好笑。”

攻击的第一步往往是劃(hua)分陣(zhen)营。萌萌成了另一种辨别阵营的手段(duan)，厕妹的身份则成了某种护身符(fu)。在某一条挂人投稿中，反对者以这种方式抨(peng)击投稿者的无知：“稿主才是萌萌吧(ba)，你挂的这个人每(mei)天都在各个厕的评论里活(huo)躍(yue)，骂人可狠(hen)了，你不知道的吗？”

不论是厕妹，还是萌萌人，所有人的关联都集(ji)中在隔空喊话bot的一条条匿名投稿里。曼向我解释匿名投稿的好處(chu)：如果被骂，可以不用在自己账号的消(xiao)息列(lie)表(biao)里看到那些骂人话。这像是以鴕(tuo)鳥(niao)心态规避争论帶(dai)来的傷(shang)害——如果你的投稿获得了赞美(mei)与认同，你可以在评论里与朋友们一同声讨；如果你的投稿遭到反对，你也不必与对方争執(zhi)，只需要把这条微博划过去，就可以耳(er)根清(qing)凈(jing)。

曼将其形容为“乐子人”心态：“开玩笑无底线，通过自降(jiang)身价堵(du)人嘴(zui)。”就像康帕斯隔空喊话bot的用户们对自己的形容一样，他们自称为“厕所庶民”，将“素人”与“网红”、“厕妹”与“萌萌”作为标准，在自己与被挂者之间划出了一条界线。在界线的一侧，是无力且(qie)卑微的“庶民”；界线的另一侧，则是拥有諸(zhu)多拥护者的“女明星”“网红”。在她们的世界里，前者对后者的攻击是合理的，而后者也有义務(wu)承受来自暗(an)处的惡(e)意。

盡(jin)管(guan)投稿不会显示用户名，参与讨论的用户卻(que)没法在评论区中隐藏身份。点进一条投稿的评论区，话题参与者们的ID与IP属地都一覽(lan)无余(yu)。只是，这些用户似乎并不希(xi)望(wang)被人註(zhu)视。

在一些隔空喊话bot的评论区里，我尝试着向一些活跃用户发出私信邀(yao)請(qing)。其中一位投稿人将我们的私信截图投稿给了某个隔空喊话bot。根据评论的说法，发送私信的行为是“釣(diao)魚(yu)”，让他们感受到了冒(mao)犯(fan)。没过多久(jiu)，在觸(chu)乐的微博评论中，一位用户模(mo)仿(fang)我在私信中的说法留言：你願(yuan)意接受我的采(cai)訪(fang)吗？

触乐出现在某一个隔空喊话bot的投稿中

隔空喊话bot中很少出现关于投稿者自身的正面描述(shu)。厕妹们常用的话術(shu)是，自己是“笨宝”，是受挫(cuo)、可憐(lian)、羨(xian)慕(mu)他人的一方。涉(she)及到关于自己的描述總(zong)是以负面居(ju)多，“相似”（想死）等(deng)词语大範(fan)围地出现在各类投稿中。

曼对于自己和其他厕妹的身份与生活也閉(bi)口不提。“我们只是聚(ju)集在隔空喊话bot中的同好。”

但在参与评论的用户们的微博中，时常能看见对日常生活、学習(xi)压力与父(fu)母(mu)的抱(bao)怨(yuan)。依奈事件中的参与者之一“小亞(ya)”在一次采访中说，在攻击依奈之前，她也曾在学校(xiao)中遭受霸(ba)淩(ling)。“80”（霸凌）在一部分隔空喊话bot的投稿中是一个高频词。一位用户曾这样向隔空喊话bot投稿：“霸凌姐把我以前的自残照片(pian)发给了别人，好想死。”

“怜愛(ai)稿主”“絞(jiao)杀霸凌姐”……评论里的回复向投稿人表達(da)了安(an)慰(wei)。

一条投稿这么说：“我真的好喜欢这里，QQ空间里演得好累(lei)。”

“乐子”vs“破防”

依奈事件发生之后，不少隔空喊话bot修(xiu)改(gai)了投稿规则，或是选择了更加隐秘(mi)的运营方式。诸多bot的内容转为“仅粉丝可见”，也有不少bot的规则里加上了嚴(yan)格(ge)的“不允许截图素人言论投稿”的规定。

不少bot实行了更加严厲(li)的投稿规则

即便如此，“挂人”依舊(jiu)是隔空喊话bot繞(rao)不开的主题。与所有挂人行为一样，投稿者也往往希望自己的投稿能被“被挂的人”看到。曼告诉我，投稿的目(mu)的之一，就是给看不慣(guan)的人添(tian)堵。

在隔空喊话bot中有一类廣(guang)受欢迎的投稿，就是“破防现場(chang)”，指的是被挂的人对投稿的回应。这些被挂的现充、萌萌人、网红姐们会在自己的平台账号上怒斥厕与厕妹，这些怒斥的内容又被人截图下来，再次挂在隔空喊话bot中。

这类投稿的评论往往是清一色的好评。这些回应会被认作是被挂的人因为投稿而“破防了”，投稿者与用户们会将其视作对自己的褒(bao)奖，在评论中留下“爽(shuang)”“爱看破防”的态度。如果被挂的人不看隔空喊话bot，有些用户会直接在评论中@他们，甚(shen)至(zhi)会用私信等方式向被挂的人推(tui)送这些隔空喊话bot的投稿。

写小说的檸(ning)檬(meng)茶(cha)就有过这样的遭遇(yu)。一些人因为讨厌她和她的小说，时常在隔空喊话bot中截图她的个人微博投稿讽刺(ci)。

柠檬茶在微博上拥有不少粉丝，在B站、貼(tie)吧等平台上也能见到同好们讨论她的作品(pin)。据柠檬茶说，她原本只是“圈地自萌”，在自己的圈子里写着喜欢的同人作品，但忽(hu)然出现的隔空喊话bot却打破了这种平衡(heng)。

因为不喜欢柠檬茶和她所写的小说，有些人选择匿名投稿进行攻击，并不断@柠檬茶本人确保她能看到投稿。柠檬茶最后选择拉黑(hei)对方，但攻击的形式也随之升级，她们用小号在柠檬茶个人微博的评论、转发与私信里辱骂，最后上升到了对她的人肉(rou)搜(sou)索(suo)。

柠檬茶告诉我，她已经不想看见任何这些信息了。“看到了就会心跳加速(su)，很难受。”为了避免再次受到伤害，她关闭了陌(mo)生人的私信与@功能，“我已经对网络環(huan)境(jing)不抱期(qi)待(dai)”。

柠檬茶从很早(zao)开始就在网络空间中分享(xiang)自己的小说。她记得早年间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不喜欢就点退(tui)出鍵(jian)。但她逐渐意識(shi)到，这种网络禮(li)儀(yi)已经是过去式了，“曾经是求同存(cun)異(yi)，现在是黨(dang)同伐(fa)异”。

随着网络讨论环境的極(ji)端(duan)化(hua)，无数隔空喊话bot不断遭到封(feng)禁而又再次出现，这类匿名讨论平台逐渐成为一种新(xin)的需求：为那些在现实与网络中缺(que)乏(fa)话语權(quan)的人们提供(gong)一个抱團(tuan)取暖(nuan)的空间，同时合理化他们的攻击行为与恶意。

人们甚至无法将责任歸(gui)结到某一个具体的人身上：在群聊中理直氣(qi)壯(zhuang)地声讨“皇帝”的人，提出解禁话题的bot运营者，冷(leng)嘲熱(re)讽的人，在隔空喊话bot中投稿的人，参与隔空喊话bot讨论的人……在她们自己的一套逻辑里，每个人的行为都微不足道且理所应当，但所有行为累積(ji)的结果，让一位18岁的少女选择从楼顶一跃而下。

厕妹们由一个个獨(du)立的个体擰(ning)成了一根繩(sheng)，在隔空喊话bot的庇(bi)护下聚集在一起，展示出未曾想象过的力量——那些她们想象中与自己力量懸(xuan)殊(shu)的“网红”“女明星”，会因为一条条匿名投稿而“破防”。她们尝试用这种方式，去平衡自己遭遇过的不平等。

然而实际上，不论是“素人”与“网红”，还是“厕妹”与“萌萌人”，种种不平等并不会因为匿名投稿而相互中和。正相反，被界线分隔的双方都会在相互攻击的过程(cheng)中不断趨(qu)于极端。在依奈事件之后，许多隔空喊话bot很快恢(hui)复运营，投稿不減(jian)反增(zeng)；不少bot的运营者与投稿者同样遭到了攻击与人肉搜索。面对源源不断、反复施(shi)放(fang)的恶意，没有人想要停(ting)下，只能在愈(yu)演愈烈的矛盾中，在投向对方的矛槍(qiang)上多加一分力度。

如今(jin)，在她们的语境中，这些攻击与矛盾已经被固(gu)化成一件稀(xi)松(song)平常的日常娛(yu)乐，“找乐子”。在某个隔空喊话bot里，一条投稿写道：“如果你被挂厕所，除非真的罪大恶极，不然没有人会记得你。我们只是找乐子，没有人会在意。”

在最后，投稿者说：“宝宝，互联网是没有记憶(yi)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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