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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i)話(hua)作(zuo)家(jia)岱(dai)峻(jun)：

不断深度学习，讲述更完整的李庄

2023年(nian)6月(yue)27日(ri)，岱峻在(zai)李庄給(gei)讀(du)者(zhe)簽(qian)名(ming)。

2000年，岱峻在李庄板(ban)栗(li)坳(ao)牌(pai)坊(fang)頭(tou)。（岱峻供(gong)圖(tu)）

2000年，岱峻在宜(yi)賓(bin)兩(liang)江(jiang)匯(hui)合(he)口(kou)。（岱峻供图）

2004年，岱峻在首(shou)版(ban)《發(fa)現(xian)李庄》首发式(shi)暨(ji)榮(rong)譽(yu)鎮(zhen)民(min)頒(ban)證(zheng)儀(yi)式上(shang)。 （岱峻供图）

6月27日，岱峻新(xin)版《发现李庄》在四(si)川(chuan)宜宾李庄古(gu)镇舉(ju)辦(ban)了(le)首发仪式。華(hua)西(xi)都(dou)市(shi)報(bao)、封(feng)面(mian)新聞(wen)記(ji)者采(cai)訪(fang)了他(ta)。

重(zhong)寫(xie)《发现李庄》

自(zi)己(ji)也(ye)在深度学习

记者：

從(cong)《发现李庄》初(chu)版到(dao)新版三(san)卷(juan)本(ben)《发现李庄》，時(shi)間(jian)跨(kua)度有(you)20年。為(wei)什(shen)麽(me)要(yao)這(zhe)么久(jiu)？或(huo)者說(shuo)，为什么这么多(duo)年後(hou)又(you)要重写李庄？

岱峻：

20年前(qian)，我(wo)写《发现李庄》的时候(hou)，有很(hen)多不足(zu)和(he)缺(que)陷(xian)：材(cai)料(liao)比(bi)較(jiao)少(shao)，認(ren)識(shi)的采访对象(xiang)也不多。而(er)且(qie)當(dang)时我主(zhu)要是(shi)从记者的角(jiao)度仰(yang)視(shi)去(qu)看(kan)去写，還(hai)沒(mei)有对自己進(jin)行(xing)很好(hao)的学術(shu)写作訓(xun)練(lian)，知(zhi)识儲(chu)備(bei)方(fang)面也不足。就(jiu)是在这樣(yang)的情(qing)況(kuang)之(zhi)下(xia)，2004年《发现李庄》出(chu)版之后，还是得(de)到各(ge)方的认可(ke)。北(bei)京(jing)大(da)学人(ren)類(lei)学的王(wang)銘(ming)铭教(jiao)授(shou)在李庄时，看到当地(di)導(dao)遊(you)人手(shou)壹(yi)本《发现李庄》，他就找(zhao)到我，請(qing)我於(yu)2007年到北京大学、中(zhong)央(yang)民族(zu)大学去给他的博(bo)士(shi)生(sheng)讲李庄與(yu)中國(guo)学术。第(di)二(er)年，王铭铭、王建(jian)民、潘(pan)蛟(jiao)等(deng)教授，又帶(dai)首都高(gao)校(xiao)的20多位(wei)博士生，在李庄搞(gao)了一次(ci)人类学實(shi)地營(ying)研(yan)討(tao)。我參(can)与其(qi)中，在给他們(men)讲授的时候，自己也在接(jie)受(shou)初步(bu)的学术训练，開(kai)始(shi)有意(yi)识地校正(zheng)我書(shu)写的不嚴(yan)謹(jin)，避(bi)免(mian)過(guo)分(fen)渲(xuan)染(ran)，开始嘗(chang)試(shi)学术性(xing)写作。

考(kao)古学家李濟(ji)先(xian)生的兒(er)子(zi)跟(gen)我聯(lian)系(xi)上以(yi)后，又激(ji)发了我写《李济傳(chuan)》的想(xiang)法(fa)。这個(ge)书出版后反(fan)響(xiang)很好。对我自己來(lai)说，这本书的意義(yi)在于：讓(rang)我从一般(ban)性的文(wen)学特(te)稿(gao)写作进入(ru)学术性写作，而且得到了考古学界(jie)的肯(ken)定(ding)，给我很大的信(xin)心(xin)。与此(ci)同(tong)时，我写的《发现李庄》被(bei)民族学家、社(she)會(hui)学家楊(yang)聖(sheng)敏(min)在其主編(bian)的《中国民族学六(liu)十(shi)年：1949-2010》一书中，納(na)入專(zhuan)節(jie)讲述。这也意味(wei)著(zhe)，李庄开始进入学术殿(dian)堂(tang)，我也跟着一點(dian)一点地从学术的角度去发现李庄、重新认识李庄、书写李庄。

记者：

您(nin)是怎(zen)么从文学創(chuang)作轉(zhuan)型(xing)到学术型写作的？这中间有怎样的过程(cheng)？

岱峻：

写李庄的特殊(shu)之處(chu)在于，中间涉(she)及(ji)要写很专業(ye)的学术機(ji)構(gou)、很資(zi)深的学者。我得深入了解(jie)这些(xie)学人分別(bie)是幹(gan)什么的。比如(ru)说考古学，那(na)我就需(xu)要深入了解这个学科(ke)是怎么產(chan)生的。于是我就要懂(dong)考古学的源(yuan)流(liu)，包(bao)括(kuo)工(gong)业革(ge)命(ming)史(shi)、文化(hua)人类学等。相(xiang)当于，从一个点，就需要进入一个文化系統(tong)。也就是说，了解李庄，我先得了解李庄的学問(wen)。那我就得给自己補(bu)課(ke)，要深入学习。其实过去20年，我不只(zhi)是悶(men)头重写《发现李庄》，我还在进行深度学习，涉及各个学科的知识，包括考古学、法学、經(jing)济学、社会学、語(yu)言(yan)学、人类学，凡(fan)在李庄涉及的学科，我都在补课学习。现在信息(xi)渠(qu)道(dao)也很方便(bian)，我经常(chang)在網(wang)上看慕(mu)课，系统学习了傅(fu)佩(pei)荣、劉(liu)擎(qing)、陳(chen)嘉(jia)映(ying)的哲(zhe)学，何(he)懷(huai)宏(hong)的社会学，趙(zhao)林(lin)的世(shi)界史，姚(yao)大力(li)、葛(ge)劍(jian)雄(xiong)、韓(han)茂(mao)莉(li)的歷(li)史地理(li)，何光(guang)滬(hu)的宗(zong)教学等。

记者：

李庄成(cheng)为您自学的一个出发点。或者说，李庄成为通(tong)往(wang)更大知识世界的一个窗(chuang)口了。

岱峻：

对。我花(hua)了大量(liang)的时间用(yong)在深度学习上。有人问我值(zhi)不值，我只能(neng)说，我真(zhen)的很幸(xing)福(fu)。

註(zhu)重細(xi)节与情感(gan)

让历史写作不一样

记者：

从作者的角度来看，新版《发现李庄》比老(lao)版有哪(na)些不同？

岱峻：

《发现李庄》出版后，我得到很多珍(zhen)貴(gui)的机会。比如李济的儿子李光謨(mo)先生，把(ba)他父(fu)親(qin)的很多珍贵资料交(jiao)给我，陈寅(yin)恪(ke)的女(nv)儿陈流求(qiu)老師(shi)約(yue)見(jian)我，跟我讲了很多她(ta)父亲跟当年“中央研究(jiu)院(yuan)”历史语言研究所(suo)的故(gu)事(shi)，讲了很多细节。此外(wai)，我还有机会认识了徐(xu)中舒(shu)先生的孫(sun)子徐亮(liang)工、繆(mou)鉞(yue)先生的孙子缪元(yuan)朗(lang)等一批(pi)学人的后代(dai)。他们手上的资料、信息都汇到我手裏(li)邊(bian)了。正是这样的積(ji)累(lei)，让我对曾(zeng)经內(nei)遷(qian)李庄的那些学术机构及学者们的认识更加(jia)清(qing)晰(xi)。

20年前，我曾采访抗(kang)戰(zhan)勝(sheng)利(li)消(xiao)息传到李庄时大家的反應(ying)。其中采访了曾经在李庄一个机构当炊(chui)事員(yuan)的人，后来我意识到，他的记憶(yi)，可能有用想象填(tian)补的地方。经过有意的自我教育(yu)和学术训练，我就比较注意信息甄(zhen)别和对比。而且盡(jin)量避免过多的文学渲染，以想象代替(ti)史料。这次重写《发现李庄》，在調(tiao)查(zha)采访的时候，我就更有经驗(yan)，也更有自覺(jiao)性。对于大家更深认识李庄那段(duan)历史，更有幫(bang)助(zhu)。

记者：

《发现李庄》在四川文藝(yi)出版社首次出版后，还在四川省(sheng)外的出版社出版过别的版本。这次重回(hui)四川，出了新版，幾(ji)乎(hu)相当于重写，对吧(ba)？

岱峻：

是的，妳(ni)说得对，是一次完全(quan)全新的书写。如果(guo)说原(yuan)来的《发现李庄》是一个提(ti)綱(gang)的话，还是很不成熟(shu)的提纲，其中有錯(cuo)誤(wu)、有没写到的地方。比如说最(zui)殘(can)缺的部(bu)分就是社会科学所的部分。而且很多信息，也是需要隨(sui)着时间的變(bian)化、信息的汇聚(ju)、人们对历史的认识才(cai)逐(zhu)漸(jian)清晰，这需要一个过程。这次回到四川出版，要感謝(xie)四川人民出版社的黃(huang)立(li)新社長(chang)，黄社长主動(dong)找到我，希(xi)望(wang)我把《发现李庄》拿(na)回四川来出，並(bing)不限(xian)體(ti)量与字(zi)數(shu)。

记者：

您有意识將(jiang)之前的文学写作逐渐转換(huan)为专业性或者学术性写作，但(dan)是您的历史作品(pin)可读性还是很高，对于普(pu)通读者来说，并没有障(zhang)礙(ai)。我看到大家評(ping)論(lun)说，“岱峻的书写注重细节，敘(xu)述生动，保(bao)有慣(guan)常的優(you)雅(ya)的文筆(bi)，頗(po)具(ju)历史感与人文溫(wen)情，具有很強(qiang)的文学可读性。”专业度和可读性这两者您是怎么平(ping)衡(heng)的？

岱峻：

我的写作从在新闻行业写散(san)文开始。1984年我獲(huo)过中央電(dian)视臺(tai)、中国地理学会、旅(lv)行家雜(za)誌(zhi)联办的全国游记文学征(zheng)文的三等獎(jiang)。可以说，我的写作，是从文学写作开始的。当我转向(xiang)历史題(ti)材写作的时候，我曾经很有意识地说，要在自己的写作里“去文学化”。然(ran)后一个朋(peng)友(you)就跟我说，你做(zuo)不到“去文学化”，因(yin)为你是一个大学读中文系的人，文学性已(yi)经滲(shen)透(tou)到你的血(xue)液(ye)里边了。后来我自己琢(zhuo)磨(mo)认识到，其实这两者也并不必(bi)然矛(mao)盾(dun)。

学者章(zhang)太(tai)炎(yan)曾说，学术要与日常生活(huo)相勾(gou)連(lian)。而这種(zhong)勾连，学术中人容(rong)易(yi)不注意，而做文学的人反而更容易注意。2015年，国際(ji)历史学界在山(shan)東(dong)大学有一个讨论主题，大概(gai)就是说，学者要注意情感在历史写作中的作用。这都给我很多啟(qi)发，让我意识到，注重细节与情感的文学性，也可以成为我的优勢(shi)，让我的历史写作有不一样的地方。

求知与写作

是我人生的志业

记者：

您不是学院里的那种職(zhi)业学者或者专业学者，而是在民间以自己的方式写历史作品，既(ji)具有专业度，又能让普通读者感興(xing)趣(qu)。这是很難(nan)得的。

岱峻：

我觉得，我做这些事，最大的特点在于，我研究、我写作，純(chun)然是出于我的个人兴趣愛(ai)好。我的写作没有申(shen)报课题，也没从李庄拿一分錢(qian)。我写的这些，首先完全是为了我自己，然后屬(shu)于喜(xi)歡(huan)它(ta)的读者。

记者：

李庄成为您几十年写作非(fei)常重要的一个源头領(ling)域(yu)。当时您第一次到李庄，是什么感受？

岱峻：

发现李庄是一个寶(bao)藏(zang)，是一座(zuo)书写中国现代学术史的富(fu)礦(kuang)，也是一个逐渐深入的过程。但一开始的確(que)是令(ling)我驚(jing)嘆(tan)的。我记得当时我写了一篇(pian)文章叫(jiao)《世界将重新叩(kou)访李庄》，从中也可以看出我的惊艷(yan)程度。

记者：

在新版《发现李庄》新书发布(bu)会上，面对台下的年輕(qing)人，您说了一段很感人的话。大概是说，年轻人在遇(yu)到艱(jian)难的时候，可以有另(ling)外一种活法：找到自己的志业，堅(jian)持(chi)自己的判(pan)断，读想读的书，做獨(du)立的思(si)考。您还特别提到，社会学家馬(ma)克(ke)斯(si)·韋(wei)伯(bo)所说的学术，不是樂(le)趣，不是职业，是志业。可不可以说，您的志业是您的写作？

岱峻：

蘇(su)格(ge)拉(la)底(di)臨(lin)死(si)的时候说，我唯(wei)一知道的是我的無(wu)知。实际上人类的进步就是从求知开始的。我1978年考上大学到现在，有一点自己的成績(ji)，我最大的乐趣是，把求知与写作当成了人生的职业，同时也是志业。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張(zhang)傑(jie)返(fan)回搜(sou)狐(hu)，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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